“姑母,你相信我!”
蒲瑩狼狽地膝行到蒲老太太身邊,仰頭看著她,“我真的沒有害您之心。我是被那游方的道士蒙蔽了。”
“母親,表妹對您素來敬重。”韋浩然走到了蒲老太太身邊,“她定不是有心害您的。”
蒲老太太一會兒看看侄女,一會兒又看看比她高了大半個頭的兒子,整個人都在不住地輕顫著。
“浩然,你是這么想的?”蒲老太太聲音嘶啞地問,眼圈通紅,似是六神無主,又似是極度哀慟。
“母親……”韋浩然還想說什么,卻聽前方驚堂木再次被重重拍響。
嚴府尹高高在上地俯視著韋浩然,不悅地質問道:“堂下男子何人?!未經本官傳喚,膽敢擾亂公堂,該當何罪?!”
韋浩然理了下衣袖,對著公案后的嚴府尹作了一個長揖:“學生韋浩然參見府尹大人。”
“蒲老安人乃家母。”
“這些天,學生正在貢院參加會試,今日才知家母與表妹之間竟生出這么大的誤會,一時情急失態,還望大人海涵。”
他說話的同時,謝珩對著硯舟做了個手勢,硯舟點了點頭,飛快地走到了嚴府尹身邊,雙手往公案上呈了一份冊子,又附耳對著嚴府尹說了幾句。
嚴府尹挑了下眉梢,隨手翻了翻那份冊子,才問:“韋舉人,根據你的親供單,蒲老安人并非你的生母。”
所謂“親供單”,等于是舉子的戶籍和身份證明,不僅有考生的姓名、年齡、相貌特征等,也有籍貫信息,三代履歷,乃至授業恩師等等。
韋浩然低頭垂目,作揖答道:“回大人,學生乃是家母的嗣子。”
蒲老太太在一旁補充說:“府尹大人,老婦與亡夫成婚多年,膝下無子,就由婆母做主,十六年前從韋氏族中過繼了犬子為嗣子,當時犬子才八歲。”
“八年前,亡夫病逝,老婦與犬子便相依為命至今日。”
一晃眼間十六年過去了。
這些年,她對這個嗣子視若己出,悉心教導,還不惜重金為他聘請名師,而韋浩然也爭氣,一路通過了縣試,院試,鄉試……
今年二月,韋浩然剛過了二十四歲生辰,已經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
她還記得,年少時,他常對她說,待他長大成人,考上進士,會好好孝敬她,世人都會羨慕他韋家“一門父子雙進士”。
蒲老太太看著韋浩然熟悉俊朗的側臉,眼前泛起一層薄薄的淚霧……
“韋浩然!”前方的嚴府尹連名帶姓地直呼他的名字,“你可知在‘親供單’上作假,猶如欺君,若是被證明確有其事,無論你是舉人,還是進士,都會被奪去功名?!”
此一出,韋浩然的身形肉眼可見地一僵,猛地抬眼看向了正前方的嚴府尹。
即便他再竭力克制,還是讓蒲老太太看出了他的驚恐與失態。
親供單關乎會試,茲事體大,蒲老太太曾反反復復地仔細核對過兒子的親供單,卻也想不出有什么問題。
韋浩然維持著作揖的姿態,半晌,咬字清晰地說道:“嚴大人明鑒,學生不曾在‘親供單’上作假。”
嚴府尹凝視了韋浩然片刻,冷冷道:“不見黃河心不死。”
“傳人證上堂!”
驚堂木聲響起的同時,嚴府尹不著痕跡地朝謝珩那邊瞟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