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動用了所有的關系,要讓我把牢底坐穿。我本來以為,柳青青會站出來,把真相說出來。我甚至想好了,就算我坐牢,只要她沒事,那就值得。”
“但是,我等來的,不是她的證詞,而是她的探視。”
張帆的目光,變得有些空洞,仿佛穿透了時空,回到了六年前那個冰冷的探視房間。
“她隔著玻璃,哭著對我說。‘張帆哥,對不起。’她說王家找到了她,給了她兩個選擇。一個,是跟我一起,被王家報復,這輩子都毀了。另一個,是王家會送她去國外最好的大學讀書,給她一大筆錢,讓她過上她夢寐以求的生活。但前提是,她必須出庭,指證我,說是我因為嫉妒,蓄意傷人。”
朱淋清的呼吸,停滯了。她無法相信,一個人,怎么可以對自己的救命恩人,說出這樣的話。
“她求我,她說她不想過窮日子了,她不想被人看不起。她求我成全她,求我把所有罪名都扛下來。”張帆看著自己空著的另一只手,仿佛還能感受到當年那種無力和冰冷,“我看著她,看著那個我從小守護到大的女孩,突然覺得很陌生。”
“我問她,‘如果我認了,你會安心嗎?’她哭著點頭,說,‘我會一輩子記著你的好。’”
“那一刻,我突然就想通了。她已經做出了選擇。我再堅持,又有什么意義呢?強行把她綁在我身邊,讓她跟我一起受苦?那不是我想要的。既然她想要那樣的生活,那我就給她。”
“所以,法庭上,我認了罪。故意傷害,罪名成立,判了六年。”
故事講完了。
張帆端起那杯涼透的茶,一飲而盡,像是要澆滅心中那早已熄滅的余燼。
客廳里,死一般的寂靜。
朱淋清看著他,看著這個用最平靜的語氣,講述了自己被全世界背叛的男人,她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疼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一直以為,自己夠苦了。從小身負兩種極端力量的折磨,活得像一座孤島。可跟張帆比起來,她的那點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身體的痛苦,尚有治愈的希望。可這種發自靈魂深處的背叛和絕望,又要如何治愈?
她終于明白,他身上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那份對一切都無所謂的淡然,究竟是從何而來了。當一個人連最深的絕望都經歷過,這個世界上,便再也沒有什么能讓他真正動容。
“所以,你出獄后,發現她成了王少杰的未婚妻,還接管了你爺爺留下的產業?”朱淋清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嗯。”張帆點了點頭,似乎不想再多說。
朱淋清站了起來,她走到張帆的身邊,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輕輕地,將他那只緊握著茶杯、指節因為用力而有些發白的手,包裹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她的手,帶著治療后新生的溫潤,像一捧最溫暖的泉水,一點點的,熨燙著他手背上的冰涼。
張帆的身體僵了一下,下意識地想抽回手。
但朱淋清卻握得很緊。
“張帆,”她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王家,我會讓他們從這個世界上消失。至于柳青青……”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前所未有的、徹骨的寒意。
“她欠你的,我會讓她,十倍、百倍的,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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