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開拍后,進展順利。但紀連淮心中的疑云卻越來越重。怨念的目標已經顯現,它牢牢綁定在《紅妝夜行》這個故事,尤其是云飄飄這個角色身上。它的源頭,極大概率就是那位慘死的女伶月瑤。而劇組的拍攝活動,特別是對悲劇情節的反復演繹和情感投入,就像一次次敲擊著歷史的回音壁,不斷激活和加強著這股怨念。
更讓她在意的是導演林慕云的態度。他對于剛才的意外,除了技術層面的不滿,眼神深處似乎還隱藏著一絲……難以喻的興奮?仿佛這種“意外”的發生,恰恰印證了他所追求的某種“藝術真實”。她回想起之前聽到的只片語,林導似乎不僅不排斥這種靈異現象,甚至有點暗中鼓勵演員去“沉浸”,去“體驗”,去與冥冥中的“存在”對話。這種癡迷,近乎危險。
當晚回到酒店,紀連淮立刻通過加密頻道聯系了王越澤。
“老紀,情況如何?”王越澤的聲音帶著一貫的技術性關切。
紀連淮將今天的經歷,尤其是怨念對飾演反派演員的沖擊事件詳細描述了一遍。“老幽還在沉睡,我只能靠自己的感知。現在基本可以確定,怨念核心與劇本和云飄飄角色深度綁定,具有指向性,會對‘施害’情節產生反應。導演林慕云的態度很值得玩味,他似乎知情,甚至可能樂見其成。”
王越澤在那邊敲擊鍵盤的聲音清晰可聞:“指向性反應……這怨念的‘智能’程度比預估的高。我這邊查了古星時代津門的舊檔案,關于‘暢音閣’和名伶月瑤的官方記錄確實很少,且語焉不詳,像是被有意抹去過。但在一些野史雜記和當時的小報邊緣,找到點線索。月瑤,本名不詳,藝名‘瑤卿’,曾是‘慶喜班’臺柱子,色藝雙絕,與當時一位權勢人物關系密切,后卷入風波,被構陷通敵,不堪受辱,在‘暢音閣’后臺吞金自盡。死后名聲盡毀,真相被掩蓋。時間、地點、遭遇,都與我們目前掌握的信息高度吻合。”
他頓了頓,繼續道:“更重要的是,我交叉比對林慕云導演的公開資料和家族背景,發現一個可能有關聯的點——林導的曾祖父,據記載曾是津門一帶小有名氣的琴師,而且……與‘慶喜班’有過合作記錄。時間上,與月瑤活躍的時期有重疊。”
紀連淮心中一震。如果王越澤的推測成立,那么林慕云拍攝此劇,就不僅僅是為了藝術或獵奇,很可能帶有一種家族式的、為歷史冤案追尋真相的隱秘目的!他如此執著于還原,甚至對靈異現象持開放態度,或許是因為他相信,只有最大限度地“重現”當年場景,才能引動那含冤而死的亡魂,才能……為她討回公道?
這個想法讓紀連淮感到一陣寒意,也有一絲悲憫。若真如此,林慕云是在進行一場極其危險的招魂儀式,而整個劇組,包括她紀連淮,都成了這場儀式中不可或缺的“祭品”或“媒介”。
“老紀,”王越澤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如果林導真有這層目的,那接下來的拍攝,尤其是涉及到云飄飄含冤自盡的高潮戲份,可能會引發怨念的徹底爆發。風險等級必須重新評估。”
“我明白。”紀連淮沉聲道,“但事已至此,退縮可能更糟。我們需要更具體的方案。老幽那邊……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嗎?”
“玄珠能量場依舊沉寂,波動極其微弱。老幽這次消耗太大,恐怕短時間內無法指望。”王越澤回答,“現在只能靠你自己見機行事,我和郁堯會全力提供后方支持。郁堯已經加派了人手在基地外圍,確保出現極端情況時能第一時間接應你。”
結束通訊,紀連淮站在窗前,望著遠處夜幕下“海棠院”漆黑的輪廓。調查已深潛至核心,真相的碎片逐漸拼湊起來。她面對的,不再是一團模糊的怨氣,而是一個具體的歷史悲劇,一個執著于還原真相的導演,以及一股渴望沉冤得雪的強烈執念。
接下來的路,注定更加兇險。她需要更謹慎,也更勇敢。不僅是為了自身安全,或許,也是為了解開那段被塵封的往事,給月瑤,也給被卷入其中的所有人,一個應有的交代。夜色深沉,戲,才剛剛進入高潮前的緊張鋪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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