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便轉身離去,那些親兵也隨之而去。
他一走,那種讓人喘不過氣的壓力才煙消云散。
林錚立刻來到陸淵身邊,壓低了聲音。
“他剛才,是真的想殺了你。”
陸淵用手背擦掉額頭滲出的一點汗珠,吐出一口濁氣。
“我知道。會試,怕是要見血了。”
曲江畔的風帶著水汽,卻吹不散那股凝滯的壓力。鎮北侯陸戰走了,可他留下的威勢,卻在每個人心頭壓上了一塊巨石。方才還群情激奮的寒門士子們,此刻都安靜了下來。那聲聲“為國盡忠,為民請命”的吶喊,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
陸英早已在陸戰轉身時便連滾帶爬地跟了上去,其他勛貴子弟也作鳥獸散,王博士幾人更是溜得不見蹤影。偌大的文會現場,只剩下陸淵和身后那百十名面色各異的舉人。
“陸兄……”錢文柏的聲音發干,他湊近陸淵,“那……那就是鎮北侯?”
“是他。”陸淵應了一聲,將錢文柏遞回來的檄文收進袖中。
一個站在前排的士子,雙腿一軟,坐回了席位上,他喃喃自語:“完了,這下全完了。他記住我們了。”
這句話戳破了所有人強撐的鎮定。人群開始騷動,竊竊私語聲四起。
“我們只是來參加文會,怎么會……”
“早知如此,我就不該站起來的。”
“鎮北侯要對付的是陸解元,我們何苦摻和進去……”
之前那個最先響應陸淵的瘦削青年,此刻面色蒼白,他想說些什么,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恐懼是會傳染的。林錚站在陸淵身側,手按在腰間長笛上,警惕地看著周圍。
陸淵沒有說話,他只是靜靜地看著這些人。他看到了動搖,看到了悔意,也看到了幾個人眼中藏不住的怨懟。
他轉身,對著眾人一拱手。
“諸位,今日多謝。”
他沒說別的,只說了這一句,然后便帶著錢文柏和林錚,轉身離開。
夜色漸深,陸淵租住的院落里卻燈火通明。寒門士子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沒有人說話,氣氛壓抑得可怕。這是陸淵回來后,請他們過來的。
錢文柏在院中來回踱步,他剛剛送走了三個人。那三個人是偷偷找到他的,話里話外的意思很明確,他們要退出。他們惹不起鎮北侯,只想安安穩穩地參加會試。
“陸兄,走了三個。”錢文柏進了正堂,對坐在桌前的陸淵說,“還有幾個人,也在猶豫。他們說,我們斗不過的,再堅持下去,別說會試,連性命都難保。”
陸淵正在擦拭一柄匕首,動作不快不慢。
“人心浮動,是意料之中的事。”
“可……可我們好不容易才聚起來的氣勢!”錢文柏急道,“就因為鎮北侯露了一面,就全散了?”
“不破不立。”陸淵放下匕首,抬起頭,“今晚,我就讓他們把心徹底定下來。”
他站起身,走到堂外。所有人都看向他。
“我知道大家在怕什么。”陸淵開口,直接戳破了所有人的心事。“鎮北侯陸戰,大周軍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得罪了他,在京城寸步難行。”
院子里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