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如何做到的?”劉正-風的聲音干澀。
陸淵平靜地看著他,緩緩開口。
“回稟大人,陛下命我修史,史海浩瀚,若無良方,窮盡一生也難窺其貌。整理舊檔,正是修史之始。”
“學生以為,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此書目與檢索之法,便是學生為我翰林院,為陛下修史大業,磨的第一塊‘墨’。”
劉正風說不出話來。
他想用苦差事磨掉陸淵的棱角,可陸淵卻將這塊磨刀石,變成了一塊墊腳石,站到了一個他無法企及的高度。
他不是在應付差使,他是在執行圣命。
這番話,他劉正風,一個字都反駁不了。
那一夜,劉正風的公房,燈火通明。
他枯坐良久,最終將那份典籍勘誤表鎖進了自己最私密的柜子,又將那份《新舊圖書分類檢索法》放在一邊。
他的視線,落在了那份薄薄的《前朝財政崩潰考》上。
許久之后,他起身,研墨,鋪開一張奏折專用的素白宣紙。
他提筆,給宰輔楊相寫了一份密折。
密折的內容,只有一句話。
“國庫空虛,積弊已深,欲行新政,當從此‘財政崩潰考’始。臣舉薦翰林院修撰陸淵,協理戶部,清查賬目。”
子夜,萬籟俱寂。
急促而有節律的叩門聲打破了小院的寧靜。
林錚握著劍柄,錢文柏一個激靈站了起來。院門外的人并未通報姓名,只隔著門板遞進來一句話:“宮中急召,陸會元速速面圣,不得有誤。”
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穿透力,是宮里人才有的調子。
錢文柏和林錚的臉上同時變了顏色。深夜召見,絕非善兆。
書房的門開了,陸淵走了出來,他身上還穿著白日里的常服,只是在燭火下,他的臉龐顯得格外清晰。他沒有問什么,只是對著院門的方向點了點頭。“知道了。”
“陸兄,這……”錢文柏上前一步,滿是擔憂。
“無妨。”陸淵的反應平靜到反常,“換身衣服,還來不及。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他說完,便徑直走向大門,拉開了門栓。
門外,一輛不起眼的青頂小車靜靜停著,幾名小黃門提著燈籠,垂手侍立,見到陸淵出來,其中一人立刻躬身:“陸大人,請吧,陛下在御書房等著您。”
沒有稱呼狀元,也沒有稱呼修撰,只是一句“陸大人”。
陸淵一不發,登上了馬車。車簾落下,隔絕了錢文柏與林錚焦慮的探尋。
御書房。
這里的空氣比文華殿還要凝滯。大夏天子趙乾沒有坐在那張象征著無上權力的龍椅上,他身著一襲明黃色的常服,正在室內來回踱步。地上,奏折、賬冊、各地遞上來的文書散落得到處都是,像是一片被風暴席卷過的狼藉海灘。
陸淵被領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
趙乾停下腳步,他沒有讓陸淵行禮,而是用手指了指地上的混亂。“陸淵,你來看看。”
他的話語里,有一種壓抑不住的煩躁。
“看看這些!戶部尚書上奏,說今年國庫賬面充盈,略有結余,請朕嘉獎。河南巡撫上奏,黃河泛濫,三十萬災民嗷嗷待哺,請朕速撥救濟糧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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