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呼吸,拂過她的臉頰。
葉弈墨沒有躲。
商人,在談判桌上,絕不后退。
“我的條件……”傅薄嗔的唇幾乎要貼上她的耳廓,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質感,“……是讓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這完全超出了葉弈墨的預料。
她以為他會要葉氏的股份,或是某個項目的優先權。
她甚至準備好了討價還價的腹稿。
可他,卻要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她的防備,出現了一絲裂痕。
“在你心里,我是什么?”
這個問題,比任何商業條款都更尖銳,更致命。
他是她的契約丈夫,是她的盟友,是她的擋箭牌。
這些答案,在她的腦中盤旋,卻一個也說不出口。
因為她很清楚,他想要的,不是這些。
剛才,他擋在她身前時,她心里冒出的那個詞,又一次浮現。
保護者。
這個詞,她無法說出口。
承認它,就等于承認自己的防線,已經潰不成軍。
見她久久不語,傅薄嗔沒有追問。
他緩緩地坐直了身體,拉開了兩人之間那令人窒息的距離。
他什么也沒說,只是重新拿起了那只屬于她的,已經涼透的茶杯,又喝了一口。
仿佛剛才那個極具侵略性的問題,只是她的幻覺。
可葉弈墨的心跳,卻亂了節拍。
這一夜,無人好眠。
第二天清晨,餐廳里的氣氛有些凝滯。
長長的餐桌上,只有他們兩人。
傭人安靜地布菜,然后悄無聲息地退下。
刀叉碰撞瓷盤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
昨晚的問題,還懸在兩人之間,變成了一道無形的墻。
傅薄嗔切著盤中的食物,動作優雅,卻透著一股疏離。
葉弈墨垂著頭,專心對付著自己面前的早餐。
她用商人的理智,強行將昨晚的心慌壓了下去。
那只是一個意外。他維護婚約,就是維護他自己的權威。她被打動,只是因為從未有人如此強硬地為她出頭。
僅此而已。
他們依然是合作關系。
她這樣告訴自己。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黑色中式盤扣制服的老管家,步履沉穩地走了進來。
是忠叔,傅家的老管家,只聽老婦人一人的命令。
他的出現,本身就是一個信號。
“大少爺,少夫人。”忠叔微微躬身,態度恭敬,卻不帶任何溫度。
傅薄嗔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甚至沒有抬一下頭。
“什么事?”
“老夫人的吩咐。”忠叔說著,將一個牛皮紙文件袋,輕輕放在了餐桌上,推到葉弈墨的面前。
葉弈墨停下了刀叉。
她看著那個文件袋。
像一個判決書。
“老夫人說,傅家的女主人,不能是只會躲在男人身后的花瓶。”忠叔一字一句,復述著命令,“她需要證明自己的價值。”
傅薄嗔手中的刀叉,在餐盤上劃出一道刺耳的聲響。
他終于抬起頭,那張英俊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
“讓她滾出去。”
忠叔像是沒有聽見,依舊對著葉弈墨。
“這里面,是傅氏集團旗下一家子公司的資料。‘華裳’。”
華裳。
葉弈墨對這個名字有印象。
一個老牌的服裝品牌,曾經輝煌過,主打高端定制旗袍和中式禮服。但在快時尚和國際大牌的沖擊下,早已沒落。
據說,它已經連續虧損五年,負債累累,只剩下一個空殼子和一堆賣不出去的庫存。在傅氏的財報里,它早就被歸入了“待剝離處置”的不良資產。
“老夫人的意思是,”忠叔繼續說,“一周之內,讓華裳盈利。不必起死回生,只要賬面上出現正向的現金流,哪怕只有一塊錢。”
“如果少夫人做到了,老夫人將不再過問您的婚事。”
“如果做不到……”
忠叔頓了頓,后面的話,不而喻。
自動離開傅家。
傅薄嗔忽然笑了。
那笑聲很輕,卻讓整個餐廳的溫度都降了下去。
“一周?讓一個瀕臨破產的公司盈利?”他拿起餐巾,擦了擦手,動作慢條斯理,“她還真是看得起我的妻子。”
“老夫人說,這并非強人所難。”忠叔應答如流,“這是對傅家女主人能力與氣運的考驗。”
好一個能力與氣運的考驗。
這根本就不是考驗。
這是一場必輸的賭局,一個精心設計的羞辱。
葉弈墨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
她沒有去看傅薄嗔,也沒有去看忠叔。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個文件袋上。
“把文件給我。”傅薄嗔開口,聲音冷硬。
忠叔卻沒-->>動。
“抱歉,大少爺。這是老夫人給少夫人的。”
“我再說一遍,”傅薄嗔的聲音里,已經有了危險的意味,“拿過來。”
“傅薄嗔。”
葉弈墨忽然開口,叫了他的名字。
她伸手,將那個文件袋,拿到了自己面前。
她的動作很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