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葉凡便拉著秦武,退到了胡同的拐角處,靜靜地等待。
秦武心里七上八下的,他覺得葉凡這招太玄了,萬一那老頭把東西收了,人還是不出來,那他們不就白忙活一場?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院子里,始終沒有任何動靜。
就在秦武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那扇緊閉的院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楚師傅走了出來,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竹籃,眼神劇烈地波動了一下。
他彎下腰,顫抖著手,拿起那棵鮮嫩欲滴的白菜,又聞了聞那只老母雞,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塊肥瘦相間的火腿上。
他的眼睛,慢慢地紅了。
作為一個廚師,沒有什么比看到最頂級的食材,更能點燃他內心的火焰。
他已經有多少年,沒有見過品質如此之好的東西了。
他沉默地將竹籃提進了院子,然后,又走了出來,對著胡同拐角的方向,聲音沙啞地說了兩個字:“進來。”
葉凡和秦武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喜悅。
他們走進院子,只見楚師傅已經將那些食材,如同珍寶一般,擺放在了院中的石桌上。
他沒有看葉凡,而是圍著那張桌子,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那些食材,像是在跟多年未見的老友敘舊。
許久,他才抬起頭,看著葉凡:“你們想看,我就做給你們看。”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對于秦武來說,簡直像是在觀摩一場神圣的藝術創作。
楚師傅仿佛換了一個人。
他不再是那個孤僻落寞的老人,而是一位掌控著水與火的君王。
只見他手起刀落,將雞、火腿、干貝等物,處理得干干凈凈,放入大鍋,用文火慢吊。
整個過程,他對火候的把控,對時間的計算,精準到了極致。
最神奇的,是“掃湯”的環節。
他用雞脯肉做成的茸,一次又一次地吸附著高湯里的雜質,那鍋原本略顯渾濁的湯,在他的手中,竟然慢慢變得如同開水一般,清澈見底,卻又散發著一種難以喻的,醇厚至極的香氣。
最后,他取了那白菜最嫩的菜心,用清湯反復澆淋,直至燙熟。
盛入碗中,再輕輕澆上那清澈如水的湯。
一道“開水白菜”,成了。
碗中,幾棵菜心,如翡翠,如象牙,靜靜地躺在清可見底的湯中,不見一絲油星。
若不是那撲鼻的異香,任誰都會以為,這只是一碗普通的白水煮白菜。
“嘗嘗吧。”
楚師傅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卻也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驕傲。
葉凡沒有客氣,他舀了一勺湯,送入口中。
那一瞬間,他的味蕾仿佛被引爆了。
一股無法形容的鮮美味道,在他的口腔中層層疊疊地綻放開來。清甜,醇厚,甘冽,鮮香……
無數種味道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最后化作一股暖流,順著喉嚨,一直暖到心里。
“好湯。”葉凡放下勺子,由衷地贊嘆。
楚師傅看著他,眼神復雜:“現在,你看完了,可以走了吧?”
葉凡搖了搖頭。
“楚師傅,這道菜,不應該只出現在這個小院里。”他站起身,目光無比誠懇,“我還是那句話,請您出山,執掌‘靜心齋’。我給不了您國宴的排場,但我能給您一個,可以隨心所欲,不受任何拘束,將您的廚藝,發揮到極致的舞臺。我還能給您,整個飯店百分之十的干股。您不是伙計,您是我們的合伙人,是‘靜心齋’的另一位主人。”
百分之十的干股!
秦武在一旁聽得心頭一跳。
他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這意味著,只要飯店開著,楚師傅就能源源不斷地拿到分紅。
葉凡這是把人家,當成真正的家人和伙伴了。
楚師傅也愣住了。
他看著葉凡那雙清澈而堅定的眼睛,心中那座冰封了多年的城墻,終于,在這一刻,轟然倒塌。
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仿佛吐出了半生的委屈和落寞。
他挺直了腰桿,對著葉凡,緩緩地,鄭重地,一揖到底。
“英雄不問出處,高山流水,幸得知音。”
“我,楚云飛,這條老命,從今天起,就賣給‘靜心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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