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聞鼓專為廣開路而設。
鼓響則天聽。
皇帝本人必須親自受理。
自從乾元帝繼位,三十幾年間登聞鼓就沒響過。
頭次聽得登聞鼓捶響,就像是猛猛砸進了心里,乾元帝擰眉道:“大理寺丞帶頭敲登聞鼓,到底所謂何事?那個叫什么……凱的他是吃飽了撐得嗎?”
“太子去了嗎?”
內廷太監道:“回陛下的話,東宮已經通報,太子殿下應該也在路上了。”
乾元帝其實并不想去。
一來他依賴太子已久,能敲登聞鼓的定然非一般事情,必定棘手非常。
二來,他真的沒精力去處理,一些大案要案,一條老邁的命,經謝寧之手,好容易緩點氣脈,若是真有什么他接受不了的事,他真怕天不與他。
他這個九五之尊,一閉眼就倒頭了。
“陛下……”
登聞鼓仍在敲擊,太監冒死催促了一句。
自太祖立國,承天門登聞鼓一旦敲響,皇帝本人必須親臨,文武百官在側聆聽,一聲聲擂鼓敲得乾元帝在床上好似烙餅,做皇帝的顏面擺在那兒,最后實在是沒辦法了,起身道:“謝寧呢?”
他竟說:“謝大人在,朕就去,謝寧不在,就對外說朕身體不適暈倒了。”
事關楊家軍洗刷冤屈,謝寧怎么能不在。
他當然在。
不光第一個到場,還在乾元帝姍姍來遲,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跑到老皇帝跟前十分體貼地給他把脈,還當眾說了句,“陛下今日脈象尚可,想來是臣新換的藥效果不錯。”
一句話,便把乾元帝想借著身體不適當借口給堵死了。
他面色一曬,不滿盯了謝寧一眼。
太子趙奕面如寒沉,低沉道:“父皇身體才大好,您該留在宮里好好養著的。”
還是大兒子貼心。
乾元帝拍了拍太子的手,溫聲道:“朕也養了一陣子了,朕是皇帝,承天門登聞鼓響朕必須親臨,無妨,方才謝六元也說了,朕的身子骨還頂得住。”
“下跪之人,可是大理寺丞席凱?”
席凱三拜過后道:“回陛下,臣大理寺丞席凱,今日領三百大宴學士,懇請陛下重審五年前,楊家軍通敵叛國一案,此案經過大理寺堂審,疑點頗多,若楊家軍上下并未背叛大宴朝廷,并未背叛陛下,那三萬邊軍將士冤魂在天,楊家軍上下背負千古奇冤,事關陛下賢明與否,還請陛下親審楊家軍叛國一案!”
乾元帝大腦翁地一聲。
從椅子上差點滑下去,得虧太子眼疾手快撈了他一把。
下跪學子幾百學子,烏泱泱的黑腦袋鋪滿整個承天門登聞鼓臺階,齊齊高聲呼喊,請陛下重審楊家軍一案,請陛下恢復楊家軍清白,一聲聲為他當初犯下的錯誤,懇求重審,逼迫他這個當皇帝的承認自己犯下的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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