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關山點頭,神色凝重道:“帝王之位,當以仁德為先,為了你自已,也是為了天下蒼生,你這一爭,便不只是奪權,更是護道。”
崔一渡繼續說道:“衛弘宸假死出家,東宮之位空懸。魏皇后扶持六皇子,又握住了一個傀儡,她野心昭然。若讓六皇子登基,魏皇后必將把持朝政,外戚干權,朝綱崩亂。魏黨膽大包天,竟敢派人在獵場行刺父皇!”
“刺客可有落網?”
崔一渡搖搖頭:“幾個活口皆服毒自盡,線索已毀。但我知道,那些刺客就是‘煞夏’之人。倘若他們得逞,魏黨便會扶持嫡子登基。”
蕭關山想了想,說道:“或許他們的目的不是行刺陛下,而是……而是制造混亂,借陛下遇刺之名,引發朝局動蕩,讓陛下早日立儲。再則,魏黨手里的兵權跟二皇子相當,彼此制衡,在沒有立太子之前行刺陛下,必定引發內亂,到頭來,誰是最后的贏家都難以預料。”
崔一渡點頭:“師父所極是。”
蕭關山說道:“陛下手握八萬皇屬軍和一萬禁軍,足以掌控全局,只要二皇子不叛亂,便無人能撼動根本。你只需穩扎穩打,積蓄聲望與人心,不必急于一時。”
“孩兒謹記師父教誨。碧霄宮的血債,魏黨必須償還!”
“風兒,我不希望你這么累。”
“有師父在,孩兒便不累。”
……
金鑾殿內,鎏金蟠龍柱在晨曦微光中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檀香的青煙在柱間繚繞,卻化不開那幾乎令人窒息的空氣。
成德帝高踞龍椅之上,半闔著眼,似睡非睡。他枯瘦的手指間,一串沉水香的佛珠捻得飛快,深褐色的珠子在指尖輪轉,發出細微而清晰的“沙沙”聲,像毒蛇游過枯葉。
階下,百官分列,緋袍玉帶,冠冕堂皇。然而細看之下,那一張張看似恭順的面孔下,卻掩藏著千般心思。有人眼觀鼻鼻觀心,看似專注,實則耳聽八方;有人微微垂首,眼角的余光卻不斷掃視著周圍同僚;有人面色凝重,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在這清晨顯得格外突兀。
戶部尚書李維新正站在文官隊列的前端,雙手捧著象牙笏板,指尖微微發白。他看似鎮定,實則心中早已翻江倒海。
昨夜,端王府的幕僚深夜造訪,話里話外暗示著他該在今日朝會上“有所表示”;而今日寅時,太師府又派人送來一封密信,辭懇切地提及“祖宗法度”。
李維新感覺自已就像站在刀尖上,無論向哪邊傾斜,都可能萬劫不復。
“陛下!”一聲洪亮的奏報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靜。
刑部尚書余湘海率先出班。他躬身行禮,動作標準得如同禮部教科書上的范本:“東宮空虛,非社稷之福。自前太子薨逝,儲位久懸,朝野不安,此非長治久安之象。”
他頓了頓,抬起頭,目光有神:“大皇子端王殿下,居長而立,德行厚重,沉穩持重。早年隨鎮西大將軍平定西陲羌亂,親冒矢石,軍功卓著。回朝后協理戶部三年,清理積欠,整頓漕運,頗有建樹。在朝在野,皆有聲望。臣以為,立長立賢,乃千古正理,端王殿下仁厚明理,堪當大任!”
這番話擲地有聲,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余湘海話音未落,端王黨的一眾官員便紛紛躬身:“臣附議!”
“余尚書所極是!”
隊列中,禮部右侍郎姚興勝悄悄抬眼,瞥見余湘海紫袍后背已經被汗水浸濕了一小片。這老狐貍,看似鎮定,實則也是拼了——這般直白地為端王請命,幾乎是把身家性命都押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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