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唐人街的命,唔系錢可以買得返的!”
“金山的洗衣行、雜貨鋪、餐館、藥鋪……呢幾年被白鬼砸咗幾多間?死的人比你們殺的仲(都)多!”
院外,銅鑼聲大作,是六大公司的巡邏隊。
“肅清害群之馬!”喊聲越來越近。
陳秉章往前逼近兩步,最后瞥一眼陳九。
“午時前搬走。”
他抓起地上的報紙,撕成雪片。“碼頭工會已經懸賞五百銀要你們人頭,差館……”
“他們根本唔知系邊個殺的,”陳九打斷他,盯著他的眼睛,“唔該會長傳句話,我們在這里暫避一陣,等呢陣風過咗,我們自己會走。”
面前的老人突然嘆了一口氣,說道:“咱們都是同鄉,我也知你們是為了自保,可行事手段不能如此,要學會妥協求存。”
“金山如今幾千你我同胞,大局為重啊。”
“國之疲弱,人視卑賤,今時今日之忍耐,才換我等茍活啊。”
“盡于此,陳兄弟早做打算吧。”
木門轟然閉合,老人意興闌珊地離開。
阿昌一刀劈裂凳子。陳九抓起幾張報紙碎屑,一時沉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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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從門縫滲進來,在陳九手邊灑下一片光暈。他盯著桌上那把轉輪shouqiang,怔怔出神。
他把自己關進了房間。
梁伯開門掀簾時,正看見陳九撫摸槍膛。“從前在陳家祠堂,”陳九突然開口,手指打開轉輪軸,露出里面黃澄澄的子彈,“先生教《論語》,說’以直報怨’……現在想來,直也許就是子彈。”
梁伯沒接話,關上門在木板床上坐下。老人從懷里摸出煙袋鍋子,咂巴了起來,飄出的劣質煙草味沖淡了屋內的沉郁。
“你啊......天京城破時,我帶著家鄉跟我一起出來當兵的弟兄,還背著阿昌,逃命啊。”他抽了口煙,喉結滾動,“清妖的騎兵追了三十里,最后只剩我和阿昌,還有老四。你猜我們怎么活下來的?”
陳九搖頭,把shouqiang放在桌上。
“跪著活的。”梁伯苦笑一聲,“我們趴在水溝里裝尸體,清妖的馬蹄踩斷老四的脊梁,他哼都沒哼。”他的老眼在陰影中泛起血絲,“活到香港上船時,我感覺自己這輩子都抬不起頭。”
窗外,六大公司的人還在叫罵。陳九聽了一陣,說道:“可我們sharen,和那些白人暴徒有什么區別?”
梁伯突然抓起他的手按在自己的手上。“我這只手開過清妖的膛,也救過被拐賣的惠州妹。”老人嗓音沙啞,“刀槍自己不長眼,是握刀的手要長良心……你當那些白人砍華工時,猶豫過半分嗎?”
“跪下能活命。”
“他們說的其實也沒有錯。”
“可人要有人的活法,甘蔗園也罷,金山也罷,放眼望去,白人眼里,我們就是豬狗。”
“如今豬狗拿起了刀,想要體面的活,他們便會想方設法地讓他身邊的豬狗拉著他一起沉淪。”
“這是死戰啊。”
“阿九,寧直見殺,不曲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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