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排荷槍實彈的荷蘭憲兵沖了上來,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這群廝殺了數年之久的“野蠻人”。
阿吉冷冷地掃視了他們一眼,那種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煞氣,讓幾個年輕的荷蘭新兵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他翻身下馬,動作利落,解下腰刀,隨手扔給一名隨從,然后解下那個木箱,提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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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我去見你們的獨眼將軍。”
“告訴他,我帶來了他做夢都想得到的東西。”
幾分鐘后,作戰會議室。
范德海金將軍坐在長桌的盡頭,身后是巨大的蘇門答臘地圖。斯雅各布總督坐在旁邊,手里拿著一塊手帕,不停地擦拭著額頭的冷汗。
阿吉大步走了進來。他沒有行禮,而是徑直走到桌前,將那個濕漉漉的木箱“砰”地一聲放在了那張鋪著精美絲絨桌布的桌子上。
“打開它。”范德海金冷冷地說,手指若無其事地搭在腰間的shouqiang套上。
阿吉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伸手解開了繩索,猛地掀開。
一股令人作嘔的石灰味、腐肉味和血腥味瞬間充滿了整個房間。
總督捂住鼻子,強忍住想要發出一聲干嘔的沖動。
箱子里,兩顆猙獰的人頭正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一個是特庫·沙里夫,那個讓荷蘭人恨之入骨的雙面人,另一個是邦列姆,范德海金指定的亞齊軍事貴族,最近反撲得很厲害,時常騷擾前線。
“這是見面禮。”阿吉淡淡地說,隨手抓起桌上的一塊白餐巾擦了擦手,
“也是我的誠意。這兩個人擋了我的路,也擋了你們的路。”
范德海金站起身,無視惡臭,走到人頭前,用指揮刀撥動了一下邦列姆的腦袋。
他不認識這張臉,但是他很出名。就在上個月,這家伙伏擊了一個荷蘭巡邏隊,把三十多個士兵剝了皮。
“叫人進來。”
副官領著一個白人軍官進來辨別,那個疲憊的士兵仔細打量了幾眼,沖著將軍點了點頭。
“干得漂亮。”將軍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贊賞,“你想要什么?伊斯坎達爾。”
“我要活路,還有富貴。”
阿吉拉開一張椅子,大馬金刀地坐下,完全無視了周圍軍官憤怒的目光。
“亞齊已經爛透了。”
阿吉的聲音里充滿了對這片土地的厭惡,“那些宗教長老,龐里瑪·依斯干達,還有那個毛都沒長幾根的蘇丹,他們只會讓我們去送死。他們說真主會保佑我們擋住子彈,但我的兄弟們一個個倒在你們的槍下。”
“我累了。我的兄弟們也餓了。”
阿吉指了指外面,“荷蘭人,你們有船,有大炮,有吃不完的咸牛肉和白米。我不想為了那個虛無縹緲的天堂去死,我想在地上當個王,哪怕是個土王。”
“你想當土王?”
斯雅各布總督此時緩過勁來,這番話讓他感到安心,這不僅是一個典型的、貪婪的土著邏輯,而且還能認清自己的土人身份,這很好。
沒有理想的人,認同文明的人,最好控制。
“西海岸。”阿吉伸出滿是老繭的手,在地圖上重重地劃了一道線,從米拉務一直劃到了班達亞齊的邊緣,“我要這片區域的貿易專營權。胡椒、檳榔,都歸我管。還有,我要你們正式冊封我。”
“作為交換?”范德海金問。
“作為交換,我會幫你們清理門戶。”
阿吉的眼中閃過一絲寒光,“我知道不少大亞齊地區反抗軍領袖的藏身處。我知道他們糧食藏在哪。更重要的是,我知道怎么讓那些還在山里抵抗的傻瓜們絕望。”
“我可以幫你們守住防線,甚至幫你們進攻。”
“只要你們給我足夠的糧食,還有……槍。”
“槍?”斯雅各布總督警覺起來,“你要多少槍?”
“殺自家人,不用槍嗎?”阿吉冷笑,“難道讓我的人拿著短刀去跟那些宗教瘋子拼命?我要一千支斯奈德buqiang,五十箱子彈。還有,我要三萬荷蘭盾的軍餉。”
“不可能!”一名參謀軍官叫道,“這數額太大!這是資敵!”
“資敵?”阿吉猛地站起來,一腳踹翻了椅子,“睜開你的狗眼看看!現在是誰把誰困在要塞里?如果我不幫你們,你們就在這爛泥地里再耗十年吧!等到那時候,你們的國家都破產了!”
“誰想打仗?我要賺錢!我手下的人要吃飯!”
“我給你們一個月時間。”
阿吉逼視著范德海金,“一個月,我可以幫你們刺殺指定的反抗軍頭目交差。你們可以把主力調走,去干你們想干的事。我聽說……婆羅洲那邊,你們的屁股著火了?”
范德海金和總督對視了一眼。
這個土著軍閥知道得太多了。這說明他的情報網很強,或者說,亞齊的反抗軍真的已經到了強弩之末,開始尋找退路了。
“給他。”
斯雅各布總督突然開口了。他的聲音雖然顫抖,但透著一股孤注一擲的決絕。
“總督閣下?”參謀們驚呼。
斯雅各布盯著阿吉,“伊斯坎達爾,你的胃口太大。第一次合作,我會給你足夠的糧食,給你兩千發子彈,三百支斯奈德buqiang,荷蘭盾不可能,但我可以給你一些值錢的貨,鴉片——那比現金更值錢。”
“而且聽清楚我的條件。”總督的臉色陰沉,“這個月內,我要亞齊前線停止大規模槍聲。你的人給我像石頭一樣守住防線。如果你能帶來更多的人頭,我們再談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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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做到了,西海岸就是你的,授予你“grootmajoor”(高級軍事指揮官)的頭銜,并且盡可能滿足你的要求,如果你做不到……”
“如果我做不到,恐怕也不會有第二次談判機會了,不是嗎?”阿吉嘲弄地笑了。
他重新提起那個裝人頭的箱子,像是提著一籃水果。
“成交。”
走出會議室的那一刻,阿吉背對著荷蘭人,臉上的貪婪和狂妄瞬間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悲哀和冰冷的殺意。
“兄弟們……”阿吉在心里默默念著,
“再忍忍。紅毛鬼的血,快要流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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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達維亞,丹戎不碌港。
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撤退——或者說,大集結,正在秘密進行。
為了避開各國領事的耳目,行動在深夜展開。
甚至為了最大限度的遮掩情報,沒有去找英國人買高價煤。
從蘇門答臘前線撤下來的荷蘭皇家陸軍主力,成群結隊,登上了幾艘征用的商船和僅剩的幾艘還能動的軍艦。
這些士兵大多面黃肌瘦,深受瘧疾和腳氣病的折磨。他們的軍服滿是污漬,眼神麻木。他們在亞齊的叢林里打了八年,原本以為這次撤退是回爪哇休整,或者是回國。
但當他們登上船,拿到新的命令時,絕望在船艙里蔓延。
“目標:婆羅洲,西加里曼丹。”
“任務:對蘭芳共和國所屬叛軍進行毀滅性打擊。實行焦土政策,不留俘虜。就地征發補給。”
范德海金將軍站在艦橋上,看著這支拼湊起來的“復仇艦隊”。
一共四千人。
除了亞齊撤下來的殘兵,還有兇悍的安汶雇傭兵,以及一千名剛剛從爪哇各監獄和貧民窟征召的歐洲混血兒和冒險家,以及爪哇島的駐軍和警察。
這是他手里最后的底牌。為了這一把,他幾乎抽調幾個殖民地的防線,孤注一擲。
“將軍,這太冒險了。”副官看著那些搖搖晃晃的士兵,擔憂地說,“士氣低落到了極點。如果我們走了,伊斯坎達爾反水怎么辦?亞齊會淪陷的。”
“他不會的。”范德海金摸著那封剛剛收到的戰報,
“看,他昨天又攻占了一個山頭,殺了一百多叛軍。這個貪婪的家伙正忙著搶地盤呢。只要我們給他錢,他就是我們最好的狗。”
“土著永遠是土著!他不明白帝國的決心!”
將軍轉過身,望向東方的海面。那里是婆羅洲的方向,黑沉沉的大海像一張巨口。
“至于士氣……”范德海金冷笑一聲,“告訴那些士兵,蘭芳是一個富得流油的地方。那里有華人積攢了一百年的黃金,有數不清的銀幣,還有女人。”
“給他們劫掠許可,放開手腳!”
“而且,我們別無選擇。”
“海牙的調查團已經在蘇伊士運河了。還有最多一個半月就會到這里。”
“在一個半月內,我必須把蘭芳變成一片廢墟。我要在東萬律的廢墟上,升起三色旗。”
“傳令下去!”
范德海金拔出指揮刀,指向黑暗的大海。
“全速前進!目標坤甸!”
“告訴士兵們:到了蘭芳,沒有軍紀!他們可以拿走他們看到的一切金子!那是女王陛下賞賜給他們的獎賞!我們要把蘭芳變成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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