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的上海夏天,像口燒紅的鐵鍋。
法租界霞飛路的“福興糧行”門口,隊伍從巷口繞了三圈,提著空布袋的市民擠得汗流浹背。
穿藍布衫的老太太攥著皺巴巴的法幣,對著糧店伙計喊:“我昨天就排了仨鐘頭,怎么今天還沒輪到我?”
小伙計擦著額頭的汗搖頭:“早市的米剛卸下來就搶光了,您明天早來半小時試試!”
旁邊賣青菜的張嬸蹲在地上,看著筐里蔫了的空心菜嘆氣:“白菜漲了三倍,蘿卜貴得能換銀元,再這樣下去,我家娃只能啃樹皮了!”
聯合銀行總行的頂樓,沈逸風站在落地窗前,望著樓下的混亂。
桌上攤著剛從統計局送來的報表,紅筆圈著的“七月米價較上月上漲217%”“面粉漲幅189%”像把刀,扎得他指尖發疼。
秘書小鄭捧著茶進來,聲音帶著顫:“先生,黃浦江的運糧船被擠得沒法靠岸,碼頭工人說,糧庫的存量只夠支撐三天了。”
沈逸風轉身,西裝外套搭在椅背上,領口敞著,露出里面汗濕的襯衫。
他抓起桌上的電話,按下內線:“通知周顧問、陳經理,半小時后開緊急會——帶上所有物價數據和貨幣發行報表。”
會議室的吊扇吱呀呀轉著,吹不動滿屋子的燥熱與焦慮。
經濟顧問周慕之推了推金絲眼鏡,指著黑板上的“貨幣供應量曲線”:“根源在軍費。內戰擴大后,軍費開支占財政總支出的七成,央行不得不超發貨幣填補缺口——錢印多了,東西沒多,自然就‘毛’了。”
銀行信貸部陳經理攥著報表,眉心擰成疙瘩:“可外匯儲備只剩兩千五百萬美元了,要是全用來進口糧食,萬一美元兌法幣再漲……”
“顧不了那么多了!”沈逸風一掌拍在桌上,茶杯里的茶水濺出來,“老百姓的飯碗比外匯數字重要一萬倍!立刻啟動‘物價平準基金’——把外匯儲備的三分之一劃出來,委托怡和洋行進口十萬噸大米、五萬噸小麥,下周末必須靠岸。另外,通知全國分行,明天起緊縮銀根:貸款利率上調三個點,企業信貸額度砍半,個人儲蓄利率提至年息8%——把市場上泛濫的錢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