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嬤嬤的話像淬了冰的針,一根根扎進太陽穴,攪動著那些被刻意塵封、已然泛黃模糊的記憶。乳母趙嬤嬤,那張總是帶著慈愛笑意的臉,與“蹤跡成謎”、“獨自往礦區”這些冰冷的字眼瘋狂碰撞,割裂出令人窒息的血肉模糊感。
我為什么會不知道?父親為何隱瞞?那場坍塌究竟埋藏了什么?
桌上的粥菜早已冰冷,如同我此刻的心緒。那本無名的冊子攤在眼前,上面的墨跡仿佛活了過來,扭曲成父親緊蹙的眉頭、礦工驚恐的面容、還有趙嬤嬤最后那個或許并非告別的回眸。
“吱呀——”
房門被輕輕推開。嚴嬤嬤去而復返,身后并未跟著侍女。她手中端著一個烏木托盤,上面放著一盞熱氣騰騰的、顏色深濃、散發著奇異苦澀氣味的藥茶。
“衛小姐想必是食不下咽。”她將藥茶輕輕放在我面前,語氣依舊平板,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這盞‘凝神茶’,或許能助您…靜心回想。”
“凝神茶”?那氣味刺鼻,絕非尋常安神之物。我盯著那深濃的、幾乎不見底的茶湯,心頭警鈴大作。
“嬤嬤好意,我心領了。”我推辭道,聲音因緊繃而有些干澀,“只是并無睡意,恐浪費了藥材。”
嚴嬤嬤臉上那公式化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只是微微向前傾身,聲音壓得更低,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冰冷的、洞穿一切的了然:“小姐,有些路,既然注定要走,拖著無益。王爺要的,不是一個心存僥幸、被往事所困的‘鑿子’。您喝下它,或許能看得更清楚。”
她的話,像是勸慰,更是威脅。點明了我別無選擇,也暗示著這茶或許另有效用。
看著那盞散發著不祥氣息的茶,又想起耳后那持續的鈍痛和蕭燼冰冷的眼神。掙扎與抗拒在心底翻滾,最終化為一片冰冷的絕望的平靜。
他總有辦法讓我就范。不是這種方式,就是另一種。
我端起茶盞,指尖感受到滾燙的溫度,那苦澀的氣味幾乎令人作嘔。閉上眼,仰頭,將那一盞滾燙的、味道古怪的藥茶盡數灌入喉中!
灼熱感順著食管一路燒灼而下,帶來的卻并非暖意,而是一種奇異的、迅速彌漫開來的冰冷麻痹感,直沖頭頂!眼前的景象開始旋轉、模糊,嚴嬤嬤那張毫無表情的臉仿佛在水中晃動。
“嬤嬤,趙。”我試圖抓住最后一絲意識,想問些什么,舌頭卻已不聽使喚。
黑暗如同潮水般涌來,迅速吞噬了所有知覺。
仿佛在無盡的黑暗冰海中下沉。
不知過了多久,一些光怪陸離的碎片開始撞擊混沌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