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擇路…”
那三個字如同烙鐵,燙在我的心尖上。
抉擇。
冰冷的恐懼依舊纏繞著四肢百骸,但一種更尖銳、更熾熱的東西——或許是求生的本能,或許是被玩弄于股掌的不甘,或許僅僅是想知道真相的瘋狂執念——正破開恐懼的冰層,嘶吼著要掙脫出來。
等待?在這座充斥著陰謀、瘟疫和未知恐怖的宮殿里等待?等待蕭燼不知何時才會落下的“安排”?等待嚴嬤嬤莫測的“忠心”和“私心”?等待那黑暗深處可能存在的危險自行蔓延?
不。
我不能再等了。
那個神秘人將信息一次次送到我眼前,將線索拋到我腳下,甚至將“時機”暗示給我。他或許在利用我,但這或許也是我唯一能抓住的、主動權微乎其微的主動權!
我深吸一口冰冷污濁的空氣,將那包干糧和最后那支小箭緊緊攥在手里,指尖感受著箭簇的冰冷和鋒利。
外間,嚴嬤嬤的身影依舊靜止如磐石,仿佛化為了陰影的一部分。她在等。等我的選擇?等深處的那個存在徹底寂滅?
我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從地上爬起來,每一個關節都在發出僵硬的輕響。我死死盯著外間的方向,全身肌肉緊繃,準備隨時應對嚴嬤嬤的發難。
她沒有動。甚至連呼吸的節奏都沒有改變。
一種詭異的默契,或者說,一種冰冷的縱容,在黑暗中彌漫開來。
我轉過身,面向內殿那片更深沉的黑暗。那里,曾經傳來咳嗽和爬行聲的地方,此刻死寂得令人心慌。只有那塊泛著詭異油脂光澤的星隕石碎塊,靜靜地躺在月光與黑暗的交界處,像是一個通往深淵的標記。
我咽了口唾沫,喉嚨干澀得發痛。邁出了第一步。
腳踩在積年的灰塵上,發出極其輕微的“沙沙”聲。在這絕對的寂靜里,這聲音響得如同擂鼓。
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著那塊石頭,向著更深的黑暗挪去。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撞擊,血液沖上頭頂,又帶來一陣陣眩暈。
越往里走,光線越暗,那股陳腐的霉味中,漸漸混雜進了一種難以喻的……甜腥氣。極其微弱,卻無比熟悉!
是“石瘟”的氣息!雖然很淡,但絕不會錯!
我的胃部一陣翻攪,恐懼再次攫緊了我。但我沒有停下。
終于,我走到了那塊石頭旁邊。我沒有彎腰去撿,只是死死盯著它。靠近了看,那石頭表面的光澤更加詭異,仿佛有生命般在微弱地流動,看久了竟讓人頭暈目眩。
我移開目光,望向前方。那里是一道更加破敗的拱門,通往完全黑暗的偏殿或回廊。甜腥味和死亡的氣息,正從那里隱隱透出。
那里有什么?那個咳嗽的人?還是……別的什么?
就在我猶豫著是否要繼續深入時——
“咔……噠……”
一聲極其輕微、仿佛什么東西最終松脫墜地的聲響,從黑暗深處傳來。
緊接著,是徹底的、絕對的寂靜。
連之前那微弱到幾乎不存在的生命氣息,也完全消失了。
咳聲絕了。
時機……到了。
神秘人的話在我腦中回響。
我的后背已被冷汗徹底浸透。進去?面對可能已經變異腐爛的尸體?面對更可怕的未知?
不進去?退回所謂的“安全”區域,繼續當那個待宰的羔羊?
就在這抉擇的瞬間——
“吱呀——”
外間,傳來清晰的起身聲,以及嚴嬤嬤那把干澀平穩的嗓音,這一次,她沒有壓低聲音,反而像是故意要讓我聽見:
“時候不早了,老奴去瞧瞧能否尋些熱水來。”
腳步聲響起,她竟然……離開了?!走出了外間,甚至漸漸遠去了!
她走了!她在這個關鍵時刻,選擇了離開!這是故意的!她將舞臺完全讓給了我!
巨大的震驚之后,是豁出去的決絕。
沒有退路了。
我再次深吸一口氣,猛地彎腰,撿起地上那塊冰冷的星隕石碎塊,將其緊緊攥在手心——那詭異的觸感讓我頭皮發麻——然后,義無反顧地踏入了前方那片濃稠的黑暗。
黑暗中,視覺幾乎失效,其他感官變得異常敏銳。
甜腥味和腐臭味變得更加清晰。
腳下踩到的不再是灰塵,而是某種……粘膩的、類似苔蘚的東西。
我伸出空著的那只手,摸索著冰冷的墻壁,艱難地向前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