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周遭震驚的目光中,下達了一個所有人都沒想到的命令。
“開門!!”
“什么?!”
“教官?!”
巡邏隊員們懵了。
“開門!”楊震爆喝一聲,“信我!迎敵!”
大門內側的門栓被猛地抽開。
“吱呀--”
門外還在劈門的打手們一愣,隨即狂喜!
他們以為里面的人被嚇破了膽,要投降,或是要四散奔逃了!
“殺進去!!”
為首的頭目獰笑著,帶著被沙包砸了半天的怨氣,一腳踹開大門,帶頭沖了進來。
然而,迎接他們的,不是跪地求饒的流民,也不是四散奔逃的婦孺。
他們沖進來的瞬間,看到的是--
楊震!
以及他身后,十名巡邏隊員組成的、整齊的、在火光下閃著森然寒光的長矛槍陣!
“刺!!”
楊震的怒吼,如同驚雷!訓練多日的成果,在這一刻,轟然爆發!
十根削尖的硬木長矛,無視了所有技巧,只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按照楊震的指令,整齊劃一地,猛然刺出!
“噗嗤!噗嗤!噗嗤!”
沖在最前的三名鹽幫頭目,連反應都來不及,瞬間就被三到四根長矛同時貫穿!
他們低頭,不敢置信地看著胸口透出的矛尖,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響,“撲通”一聲栽倒在地,被釘死在門口的泥地上!
“找死!!”
一名有些武藝的幫眾見狀大駭,他猛地一矮身,撥開了刺來的長矛,嘶吼著,揮刀撲向陣型最前方的楊震!
楊震不退反進。
“鏘!!”
腰刀出鞘!
在打手驚恐的目光中,楊震的速度比他快了何止一倍!
刀光一閃!
楊震甚至沒有看他,刀鋒劃過一道冰冷的弧線,精準地切開了他的喉管!
頭顱沖天而起,鮮血噴了身后那些巡邏隊員一臉!
溫熱的、帶著腥味的液體,讓那些巡邏隊成員渾身一激靈,但隨之而來的,卻不是恐懼,而是一種難以喻的狂熱!
“刺!!”
“收!!”
“再刺!!”
在楊震的指揮下,在那悍勇無敵光環的籠罩下,這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哪怕劉全已經帶著所有剩余的幫眾沖到了門前,但面對那脫胎換骨的槍陣,還有頭上時不時落下的沙包,莊子明明近在咫尺,卻寸步難進!
一片混亂中,他感覺自己對上了墻頭上的那道視線。
曾經在他面前只能卑躬屈膝、屢屢妥協的書生,站在火光里,靜靜地和他對視。
亂世從來都是用刀子說話。
但今夜,我的刀,比你利。
劉全讀懂了那個書生的眼神,他也看到了自己鹽幫的所謂“精銳”在莊園大門前不斷地死傷,最終,最后一絲僥幸也被淹沒了。
他賴以生存的江湖經驗、狠辣手段,在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書生面前,徹底失效了。
他甚至連一句狠話都沒敢放,轉身,在僅剩的親信護衛下,連滾帶爬地,狼狽逃竄!
連還在大門前負隅頑抗,還在河里呼救的幫眾,他都不要了!
“可惜,”墻頭的顧懷輕輕嘆息了一聲,“高估了你,也太低估了自己,還有后手沒用上,你就逃了么?”
他轉向自認在這種廝殺中起不了什么作用,但還一直強撐著站在他身邊的李易:“去提醒楊震,留幾個活口,然后清點戰利品,留下所有鹽幫的制式武器、腰牌、旗幟所有能證明他們身份的東西。”
“這幕戲,到現在,還只是剛剛開始而已。”
戰斗結束了。
空氣中,刺鼻的石灰味、濃重的血腥味和春夜的水汽混雜在一起,令人作嘔。
越過那扇已經殘破得搖搖欲墜的大門,能看到外面的斜坡、灘涂一片狼藉。
尸體到處都是,河道里還漂浮著浮尸,有鹽幫的傷者在泥水里哀嚎,無人理會。
墻頭上,墻根下,所有幸存的莊戶無論是青壯還是婦孺,全都癱在了地上,大口喘氣。
“我們真的贏了?”有人問。
不是不信,而是不敢信。
歸根究底,他們只是一些在亂世中拖家帶口、活不下去的人。
而現在,他們卻守住了這個莊園,那一具又一具敵人的尸體,在證實著剛才到底發生了什么。
“我們贏了,”有人回應,“真的贏了!”
短暫的死寂后,不知是誰第一個喊了出來,緊接著,是震天的歡呼!
他們活下來了!
他們又守住了這個家!
下一刻,所有人的目光,無論是癱在地上的,還是站著的,都下意識投到了墻頭。
匯聚到那個從始至終都平靜地站在那里,彷佛一切盡在掌握的年輕身影上。
他們的目光,徹底變了。
不再是單純的感激,也不是敬畏,而是一種經歷過亂世打磨,近乎狂熱、可以托付生死的信賴!
顧懷也轉過了身,環視眾人。
“今夜,我們又贏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瞬間安靜下來。
“上一次,我們打退了流寇,這一次,”他一指地上的鹽幫俘虜,“我們打敗了比流寇兇殘十倍的鹽幫!”
“他們以為我們是羔羊,他們以為可以隨意闖進我們的家,搶走我們的糧食,欺凌我們的妻兒!”
“但是,你們用行動告訴了他們--”
顧懷的聲音猛然拔高:“不可能!”
“哦!!”
漢子們興奮地舉起了手中的武器。
“從今天起,沒有人能再隨意踐踏我們的家園,欺辱我們的親人!”
“凡犯我莊園者,必叫他有來無回!”
“是!!”莊民們揮舞著手中的武器,激動地齊聲高呼,聲浪一波高過一波。
“同時,我承諾過,”顧懷的目光掃過那些受傷的漢子,“保衛家園的人,必有重賞!所有參戰者,連吃三日飽飯!頓頓有肉!所有傷者,記頭功!”
更大的歡呼聲引爆了,所有人都在忙著慶祝,隨著炊煙裊裊升起,驅散了空氣中的血腥,帶來了生的希望與喜悅。
顧懷沒有參與這場盛宴,他帶著楊震李易回到了那間充當議事廳的主屋。
油燈下,顧懷看著桌上那幾份按著血手印的口供,以及堆放著的鹽幫武器,眼神幽深。
“證據差不多了。”他輕聲道。
楊震抱著刀,靠在門邊:“你打算怎么做?”
顧懷抬起頭,望向窗外江陵城的方向。
“當然是,再去拜訪一次,那位縣尊大人。”
李易皺起眉頭:“公子立刻就要去?可入夜之后,江陵是有宵禁的。”
“從陳識那里要來的師生名分,總是要派上用場的,”顧懷淡淡道,“這種事不能等到天明,我有預感,劉全是個輸不起的人,他逃回去,一定會立刻做些什么我們不能給他這個重整旗鼓的機會。”
他站起身,看向楊震:“莊子這邊今夜不會再出事了,這一次,你帶上巡邏隊的青壯,和我一起入城。”
楊震的站姿不知不覺直了許多,他的臉上神情嚴肅,沉聲道:
“要見分曉了嗎?”
“是啊,”顧懷輕輕一笑,“如果我的預感沒錯的話。”
“今夜,就是圖窮匕見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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