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蕭滿那無聲的引渡下,那艘寫著她名字的木船,緩緩靠岸。
船身與河面上其他靜止的船只別無二致,只是靠近時,陸離能感受到一股與蕭滿同源的氣息。
“上船。”陸離對胡桃說,然后率先踏上了跳板。
胡桃深吸一口氣,緊了緊手中的槐木長槍,也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就在兩人雙腳踏上船板的瞬間,陸離臉色一變。
他能感覺到,自己身上那些鬼神的力量——素白鬼氣、慘白藥氣、陰風煞氣,甚至與黃泥鬼佛筆的聯系,都像是被套上了沉重的枷鎖,變得凝滯晦澀,難以調動!
唯有源自蕭滿的墨heigui氣,以及那林念安的新生鬼氣,尚能如臂指使。
陸離沉默地看向船頭那個懸浮的蕭滿靈牌,又看了看靜靜立在船頭、紅蓋頭已然掀開的蕭滿本人,心中了然。
或許是因為蕭滿已然“往生”,而林念安這個鬼嬰也已開始新生,所以這里的壓制,對她們沒了束縛嗎……
“道士大叔,我感覺好悶啊,像被什么東西壓著一樣。”胡桃也感覺到了不適,小聲抱怨道,她懷中的小白魂體光芒也暗淡了幾分。
“這里很特殊,跟緊我就行。”陸離囑咐道。
蕭滿的身影飄至船尾,無形的墨heigui氣如同船槳般沒入水中。
小木船輕輕一顫,隨即破開那渾濁的河水,無聲地向著銅錢指示的對岸方向駛去。
船行之處,河面依舊死寂。
就在船只駛入河心區域時,那空靈的琴聲再次響起,這一次,近在咫尺!
并且,這琴聲與蕭滿自然散發出的哀怨嗩吶音交織在了一起,變成了一種悲涼空靈的調子。
陸離的臉色驟然一變!
這琴聲的“質感”,與他之前遭遇無名紙人時聽到的,以及那龍首神像虛影出現時的樂聲,同出一源!
“哇!”胡桃也嚇了一跳,驚呼一聲,幾乎是本能地跳到了陸離身后,緊張地抓住他的道袍。
陸離也瞬間轉身,同時心念引動,蕭滿的身影如鬼魅般飄回,擋在了他與琴聲傳來方向之間。
只見在他們這艘小木船的船尾,不知何時,多了一張古樸的七弦琴。
而琴旁,竟悠然坐著一位青年。
那青年身著玄黑色,繡著暗金流云紋路的唐代長袍,衣袂在無風的河面上飄動。
他容貌極其俊美,近乎妖異,長發以一根簡單的木簪束起,幾縷散發垂落額前,更添幾分不羈。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他玄黑袍服的胸口位置,隱約可見一個活靈活現的龍首刺繡,那龍目平靜柔和,給陸離一種安靜祥和的感覺。
青年似乎并未在意陸離的戒備和胡桃的驚恐,他修長的手指依舊在琴弦上撥動著,發出那溫和的琴音。
他抬起另一只手,豎起食指抵在唇邊,對著緊張兮兮的胡桃做了一個“噓”的手勢,帶著慵懶的笑意,聲音清越如同玉石相擊:
“小丫頭,莫要喧嘩,且聽我一曲。”
陸離灰色的眼眸死死盯著這個突然出現的青年,感受著他身上那與龍首神像同源,卻更加內斂的氣息,以及那毫不掩飾的龐大存在感。
他沉默了片刻,判斷對方沒有立刻動手的敵意,便以意念示意蕭滿退開,但依舊保持警惕。
琴聲悠揚,與蕭滿的嗩吶聲纏繞,竟撫平了胡桃心中部分恐懼與焦躁。
一曲終了,琴音裊裊散去。
陸離率先開口,聲音冷淡:“你是誰?”
青年收回撫琴的手,散漫地靠在船尾,抬眼看向陸離,笑容溫和:“在這里,我好像有一個名字……”
他思考一會,隨意的答道:“你可以叫我……仇流。當然,這肯定不是我的本名,不過嘛,大概是最接近我‘本名’的一個稱呼了。”
“你想做什么?”陸離問。
“我啊?”仇流眨了眨眼,指向灰蒙蒙的對岸:“我也想去對面看看,可惜,自己去不了。”
“你過不去?”陸離皺眉,有些意外。
“不行。”仇流攤了攤手,語-->>氣無奈,又有些理所當然:“所以我才等你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