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兩夜,關家那間小屋的火炕,就沒斷過火。
一股奇異的香氣,從門縫里飄出去,順著寒風,飄出了小半個屯子。
這股味道,讓屯里人越發覺得關家透著邪乎。
而那間小屋里,卻正發生著蛻變。
關山買回來的肥膘肉被王桂香煉成了雪白的豬油,金黃的豬油渣,成了全家幾年來最解饞的吃食。
關守林靠在炕頭,在“回天丹”和小米粥的滋養下,他那張如同枯樹皮的臉,恢復了一些血色。
他看著炕頭上那些正在慢慢卷曲,變黑的“樺樹鬼耳”,又聞著那股異香,渾濁的眼睛里全是困惑。
“山子”
他終于忍不住開口,但是聲音還是很虛弱,“你采的這東西,爹趕了一輩子山,咋從沒見過?”
關山正用筷子,小心地將一片已經烘得干脆的黑金翻了個面。
“爹,這是黑金。長在爛樺木根上,陰氣重。咱以前,都當它是鬼耳朵,嫌晦氣。”
“這玩意兒能賣錢?”
關守林還是不信。
“能。”
關山笑道,“而且,能賣大價錢。吉慶堂收,而且,只有他們收。”
關守林沉默了。
他看著兒子那張自信的側臉,忽然覺得,自己躺在炕上的這幾個月,外面的天,好像已經變了。
這個一向沉默寡的兒子,仿佛被山神爺點化了。
“山子,你過來。”
關守林朝他招了招手。
關山坐到炕邊。
關守林顫顫巍巍地從枕頭底下,摸出了一把刀。
那是一把牛角柄的獵刀,刀鞘已經磨得發白,但刀柄卻被磨得油光锃亮。
“你爹我這輩子是廢了。”
關守林將刀塞進關山手里,“這刀,跟了我二十年,沾過熊瞎子的血,也挑過老棒槌的須子。你比爹有本事,它以后,跟著你吧。”
關山握住那沉重的刀柄,重重地點了點頭:“爹,您歇著。開春,我還要您教我使刀呢。”
“好好”
關守林老淚縱橫。
第三天清晨,當最后一片黑金也變得干脆輕飄時,關山知道,該動身了。
三四斤濕貨,烘干后,只剩下不到一斤。
他用最干凈的油皮紙,將這些黑金分裝成幾包,小心翼翼地放進藥簍的最底層。
上面,依舊用炮制好的干草藥和那根烏黑的鎮山蓋住。
他將父親給的獵刀,插在后腰。
又將韓嫣送的血龍木護身符,貼身戴好。
“山子,你今天就走?”
王桂香看著窗外的大太陽,心里直打鼓,“這大白天的,程振華他”
“娘,我不走大路。”
關山笑了笑。
“我先去師父那一趟。”
他沒有立刻出屯,而是先繞到了屯子西頭的地窨子。
韓老煙正坐在門口,迎著罕見的冬日暖陽,瞇著眼,用一根小刀,修理著自己的煙袋鍋子。
“師父。”
“嗯。”
韓老煙眼皮都沒抬,“要走了?”
“是。今晚就動身。”
韓老煙修煙袋的手,頓了一下。
“哦?不等天亮?”
“不等了。”
關山沉聲道,“天黑,好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