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老煙渾濁的眼睛,這才緩緩睜開,看了他一眼。
“程振華在一線天那條道上,吃了山神爺的虧,他不敢再去那了。”
韓老煙慢悠悠地說道:“從咱這兒到鎮上,三十里地,一條大路。他要堵你,必定在那條路上。”
關山靜靜地聽著。
“大路,是給拉貨的馬車走的。”
“林子里的小道,是給野獸和獵人走的。”
韓老煙磕了磕煙袋鍋,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院子邊,望向屯子北面那條在月光下泛著白光的冰河。
“可這天底下,還有一條道。”
“那條道,又快,又直,還沒人敢走。”
他回頭,看了關山一眼:“那條道,是鬼走的。”
關山的心,猛地一驚!
他明白了!
是那條凍了足有三尺厚的白龍河!
從白龍河的冰面上一路走下去,雖然繞了點遠,但地勢平坦,速度最快!
而且,冰面光滑,一望無垠,程振華那幾個人,根本沒法設埋伏!
“謝師父指路!”
關山深深鞠躬。
“吱呀——”
地窨子的柴門開了。
韓嫣從里面走了出來。
她今天,沒有在臉上涂鍋底灰。
那張藏在劉海下的臉,在冬日陽光的映襯下,白得晃眼睛。
她手里,捧著一個用布包著的東西,快步走到關山面前,塞進他懷里。
包袱入手,滾燙。
關山打開,里面是四個還冒著熱氣的窩窩頭。
還有一個小巧的竹筒水壺,里面灌滿了滾燙的熱水。
她沒有看他,只是飛快地比劃了兩個手勢。
一個,是吃。
一個,是早點回。
關山的心,暖和和的。
他重重地點了點頭:“等我。”
是夜,三更。
整個老風口子屯都陷入了死寂。
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從關家后墻翻了出來。
關山背著藥簍,手握鎮山,在黑暗中穿行。
與此同時,在距離屯子口五里外的官道上,一處背風的土坡后,程振華正帶著碎嘴子和二狗等五六個壯漢,凍得“嘶哈”直哆嗦。
“他娘的!”
二狗的腿還沒好利索,此時正疼得鉆心,“華子哥,那小子真敢今晚走?”
“閉嘴!”
程振華裹緊了軍大衣,“他那黑金烘了兩天,今晚是最好的時機!給老子盯死了!他只要敢露面,就給老子往死里打!東西,搶過來!”
寒風呼嘯,他們如同一群潛伏的餓狼,等待著獵物。
然而,他們等的“獵物”,此刻卻根本沒有走向這條大路。
關山繞了一個大圈,來到了屯子北面的“白龍河”河灘上。
月光如水,灑在寬闊的冰面上,宛如一條銀色的天路。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這零下三十度的凜冽空氣,將血龍木護身符攥在手心,感受著那股奇異的暖意。
他將父親的獵刀抽出半寸,又握緊了手中的鎮山。
隨即,他不再猶豫,一腳踏上了那堅硬的冰面,迅速消失在了那片銀白色,一望無際的鬼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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