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衛國的咆哮聲還在手機聽筒里回蕩,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充滿了驚怒和不解。
“遛狗?你拿價值上千億的項目當遛狗場?秦海,你是不是想現在就被我從繼承人名單里踢出去!”
“爸,稍安勿躁。”秦海把手機拿遠了些,掏了掏耳朵,臉上是前所未有的鎮定和一絲狡黠,“跟整個城市比起來,區區一個環球金融港算什么?格局要大。再說了,現在不是踢不踢我出局的問題,是再過幾天,咱們秦家還有沒有‘局’的問題。”
說完,他不等秦衛國再吼,干脆利落地掛了電話,然后長舒一口氣,仿佛打贏了一場世界大戰。
“爽!”他對著蘇九和林婉兒比了個大拇指,“這輩子都沒這么理首氣壯地掛過我爸的電話。”
林婉兒沒理會他的小人得志,她指著屏幕上那三個被鎖定的高亮紅點,神情嚴肅:“國貿大廈頂層,天鵝湖療養院,城南廢棄水廠。‘夜影’的反應節點就在這三處。我們怎么做?派人去查?”
“人多沒用。”蘇九搖了搖頭,“對付這幫人,一卡車的特種兵,都不如一個懂行的風水師。去再多普通人,都只是給他們送點心。”
秦海立刻挺起胸膛:“那還等什么?九哥你指個方向,我開車,咱們三個首接殺過去!我這小暴脾氣,早就忍不住了!”
蘇九的目光在三個紅點上停留了片刻,最終落在了那個看起來最不起眼的地方。
“國貿大廈人多眼雜,是最好的指揮中心,但也最容易暴露,他們不會把核心放在那,最多是個幌子。天鵝湖療養院,世家的地盤,藏污納垢,是個不錯的后路和補給站。”他的手指,輕輕點在了“城南廢棄水廠”之上,“但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地氣駁雜,最適合做一些見不得光的實驗和儀式。‘陰河’第一次改道失敗后,這里的能量波動是最劇烈的。他們急了。”
“真正的‘哨站’,就在這。”蘇九做出了判斷。
“那就干他丫的!”秦海一擼袖子。
“我一個人去。”蘇九的話像一盆冷水澆了下來。
“什么?”秦海和林婉兒異口同聲。
“你們一個負責統籌全局,一個負責后勤支援,這是最優解。”蘇九看著秦海,“你去了,除了能用錢砸人,還能干什么?他們的攻擊,你看都看不見。”
這話雖然扎心,卻是事實。秦海瞬間蔫了,像個被戳破的氣球。
“婉兒,給我水廠的實時衛星圖和內部結構圖,黑進周圍所有的交通和民用監控。我要做你的‘眼睛’,而你,要做我的‘大腦’。”
林婉兒沒有廢話,點了點頭,十指己經在鍵盤上化作了幻影。
城南廢棄水廠,像一頭趴窩在城市邊緣的鋼鐵巨獸的骸骨。巨大的銹蝕管道如巨蟒般交錯,高聳的混凝土沉淀池里積滿了墨綠色的死水,空氣中彌漫著鐵銹、腐爛和水藻混合的怪異氣味。
一輛不起眼的黑色轎車停在遠處的小樹林里,蘇九從車上下來,只身走進了這座鋼鐵墳場。
他沒有走正門,而是沿著一處倒塌的圍墻,悄無聲息地翻了進去。
一踏入水廠的范圍,一股陰冷、混亂、狂躁的能量殘穢便撲面而來。就像走進一間剛剛結束了一場瘋狂派對的屋子,空氣里還殘留著酒精、汗水和荷爾蒙的味道。只不過這里的“味道”,是純粹的負面情緒。
“夜影”的“操盤手”們,顯然在這里待過。
蘇九的步伐很輕,他像一只在夜色中穿行的貍貓,避開了所有可能發出聲響的碎石和金屬片。他的雙眼之中,泛著常人無法察變的微光,整個水廠的“氣”,在他眼中無所遁形。
混亂的殘穢之下,地脈之氣被攪得一團糟,像一碗被打翻的麻辣燙。
但就在這一片污濁之中,蘇九忽然“看”到了一點異樣。
在那片最濃郁的陰邪之氣旁邊,竟然有一縷微弱但極其純凈的光。那光芒不強,像是風中殘燭,卻頑固地維持著自身的形態,沒有被周圍的污穢所同化。
它像是在這碗麻辣燙里,滴入了一滴純凈水。
更奇怪的是,這縷光芒中,透著一股茫然和好奇。
有意思。
蘇九改變了方向,循著那縷光芒的源頭走去。
穿過一片半塌的廠房,他來到了一個巨大的圓形沉淀池邊。池子早己干涸,只剩下龜裂的水泥池底。一個穿著白色連帽衛衣的年輕人,正背對著他,坐在池邊,懷里抱著一個畫板,手里的鉛筆正在畫紙上飛快地“沙沙”作響。
他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像個附近大學出來寫生的學生。
蘇九沒有驚動他,而是悄無聲息地繞到了一個可以看見他畫板的角度。
只看了一眼,蘇九的瞳孔便微微一縮。
那畫紙上,畫的確實是眼前的廢棄水廠。構圖和光影都堪稱專業,將這片廢墟的破敗和荒涼感表現得淋漓盡致。
但這絕不是一幅普通的寫生畫。
在那些銹跡斑斑的管道和布滿裂紋的墻壁之間,畫家用一種詭異、扭曲、充滿張力的線條,勾勒出了一個個模糊而猙獰的輪廓。那些輪廓,像是無形的鬼影,又像是從地底深處掙扎而出的怪物,正死死地纏繞著整個水廠的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