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回家’,也關于,你口中的‘源界’。
蘇九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根針,精準地刺破了夜鴉最后的心理防線。
癱坐在地的夜鴉,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他緩緩抬起頭,那雙失去了所有神采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蘇九,像是要從他臉上看出什么秘密。
看了很久,他忽然笑了。
那笑聲很低,從喉嚨深處發出,帶著破風箱般的嘶啞和血沫,聽起來比哭還難聽。
“呵呵呵呵呵回家”他喃喃自語,空洞的眼神望向頭頂那冰冷的巖層,仿佛能穿透一切,看到那個遙不可及的地方,“是啊,回家我窮盡一生,都在為了這兩個字。”
他的笑聲漸漸停歇,轉為一種徹底的、死灰般的平靜。他輸了,輸掉了所有,也就不再有任何需要隱瞞的東西。
“你想知道?好,我告訴你。”夜鴉的聲音里,帶著一種自嘲和解脫,“反正,一切都結束了。”
秦海扶著蘇九,警惕地看著他,低聲說:“九哥,小心這孫子耍詐。”
蘇九沒說話,只是輕輕拍了拍他的手,示意無妨。
“源界它根本不是你們想象中的仙境,也不是什么能量充沛的故鄉。”夜鴉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蘇九臉上,那眼神復雜得難以形容,“它是一座牢籠。一座正在崩塌的、巨大的牢籠。
這個開場,讓秦海和夏子軒都愣住了。
“牢籠?”夏子軒忍不住出聲。
“對,牢籠。”夜鴉扯動嘴角,似乎想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卻只牽動了臉上的血痕,“很久很久以前,久到連我們的祖先都只能在殘缺的石刻上尋找記錄的年代,源界發生了一場我們無法理解的戰爭。戰爭的一方,是你們口中的‘古老守護者’,而另一方”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深深的、源自血脈的恐懼。
“另一方,是被我們稱之為‘噬界之物’的存在。它沒有固定的形態,沒有清晰的意識,它就是純粹的‘吞噬’和‘終結’。它不是邪惡,因為它本身就是‘無’的概念化身。守護者們贏了,但贏得慘烈。他們無法徹底消滅‘噬界之物’,只能將其打碎,并用整個源界作為陣眼,將其封印。”
秦海聽得一頭霧水,忍不住撓了撓頭:“等等等等我捋一捋。你的意思是,你們那個老家,其實是個核廢料處理廠?底下埋著個能毀滅世界的玩意兒?”
這個比喻雖然粗俗,卻異常精準。
夜鴉看了他一眼,沒有反駁,算是默認了。
“守護者們也因此分裂。一部分選擇留在源界,成為永恒的獄卒,看守封印。另一部分,則帶著殘存的族人,穿越‘門’,來到了這里,也就是地球。他們就是我們的先祖。”
“那你們還回去干嘛?嫌命長啊?”秦海更不解了,“那邊是個大火坑,這邊山清水秀的,挪個窩不挺好嗎?”
“好?”夜鴉的眼中,第一次燃起了一絲情緒,那是混雜著悲憤與怨毒的火焰,“你們不懂!你們什么都不懂!來到這里的先祖,看似是幸存者,實則是被流放者!他們體內源自源界的力量,在這片天地法則之下,會不斷衰退、枯竭!每一代都比上一代更弱!就像是被連根拔起的大樹,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一點點枯萎!”
他激動起來,牽動了傷口,劇烈地咳嗽著,咳出的血染紅了胸襟。
“而留在源界的那些‘守護者’,他們為了加固封印,做了一件最惡毒的事。他們修改了‘門’的規則,讓‘門’變成了單向的。只能出,不能進!他們將我們徹底拋棄了!讓我們這些流亡在外的血脈,永世不得回歸!”
蘇九靜靜地聽著,他終于明白,夜鴉那近乎偏執的“回歸”,其背后是怎樣一種被拋棄、被背叛的世代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