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籠中之龍的賭局
水榭之中,空氣因那青年的一句話而變得粘稠。
“棋子?”
蘇九笑了,他邁步上前,閑庭信步般走到棋盤對面,絲毫沒有被那雙銀色眼眸中的漠然所影響。
他沒有坐下,只是居高臨下地看著那盤殘局。
“一個連棋盤都出不去的棋手,有什么資格,評論棋盤外的棋子?”
一句話,輕飄飄的,卻像一記無聲的耳光,抽在了這片靜謐的春色里。
水榭外的王玄策,身子猛地一僵,頭埋得更低了,仿佛要鉆進地里去。秦衛東的心臟漏跳了半拍,他覺得蘇九的膽子已經不是用“大”可以形容的了,這簡直是在用生命去作死。
六叔聽不懂什么棋子棋手,但他聽懂了蘇九話里的味道。那是挑釁,是回敬。他咧嘴一笑,覺得自家九爺就是牛逼,管你是什么王家家主,照樣懟你臉上。他把斧子往肩上一扛,像個盡職的門神,瞪著那個俊美得不像話的青年。
青年,也就是王家的家主,臉上那抹淡漠的弧度,終于有了一絲變化。他抬起頭,銀色的眸子第一次正視蘇九,那里面不再是俯瞰眾生的漠然,而是帶上了一絲真正的審視。
“有意思的棋子,總以為自己是棋手。”他淡淡地說道,聲音依舊是直接在腦海中響起。
“是嗎?”蘇九伸出手指,在棋盤上空虛點幾下,最后,指尖停在了一個看似無關緊要的角落,“你這盤棋,已經輸了。黑子大龍看似氣眼活絡,實則外強中干,白子只需在此處落子,斷其歸路,再于此處做劫,三步之內,大龍必死。一盤連三步都看不到的棋,你下了多久?”
王家家主的身體,第一次有了明顯的動作。他垂下眼簾,視線落在蘇九所指之處,那雙銀色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盤坐在這里,與自己對弈,不知多少個寒暑。這盤棋,他推演了上萬遍,早已爛熟于心,自認為其中變化無窮,奧妙無盡。可今天,卻被一個外人,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一眼看穿了死穴。
那不是棋藝的疏漏,而是心境的破綻。
一個被困在牢籠里的人,無論如何推演,都無法算出牢籠外的天地。他的棋,看似精妙,實則早已被這方“畫地為牢”的陣法,鎖死了所有的可能性。
“啪嗒。”
是王玄策手中盤著的兩顆核桃,掉落在地的聲音。他滿臉駭然,看著蘇九的背影,如同在看一個怪物。
“哈哈哈……”
一陣低沉的笑聲,從王家家主的喉嚨里發出,而后越來越大,震得整個水榭的輕紗都在顫動。那笑聲里,沒有憤怒,沒有羞惱,反而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暢快。
“好,好一個‘三步之內,大龍必死’!”他笑著,伸出手,寬大的袖袍一揮。
“嘩啦——”
滿盤的黑白棋子,被他一手掃落,叮叮當當地墜入湖心,激起圈圈漣漪。
“這盤死棋,不下也罷。”王家家主抬起頭,銀色的眸子里第一次燃起了灼人的光彩,“蘇九,你不是棋子。你是一把刀,一把能劈開棋盤的刀。”
他站起身,走到水榭邊緣,負手而立,看著這一方看似完美,實則死氣沉沉的天地。
“我叫王知,知道的知。”他第一次報上自己的名字,“如你所見,我,以及整個王家,都被困在這里。這座‘畫地為牢’陣,是先祖所設,以王家血脈為引,以燕京龍脈為基,鎮守著此地的一樣東西。”
“鎮守?”蘇九敏銳地抓住了關鍵詞,“不是守護?”
王知回頭,俊美絕倫的臉上露出一絲復雜的譏誚:“守護?不,是交易。王家先祖,與‘它’做了一場交易。王家獲得推演天機、尋龍點穴的無上法門,代價,就是世代為‘它’看門。這陣法,對外是守護,對內,就是囚籠。而我,作為當代家主,便是這囚籠的鎖眼。我若不死,此陣不破。我若離開此地超過百步,陣法便會崩潰,到時候……”
他沒有說下去,但那未盡之語中的寒意,讓秦衛東都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一個能讓傳承千年的王家,心甘情愿畫地為牢來鎮守的東西,那該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所以,你們找我,是想讓我幫你們開門?”蘇九問道。
“不。”王知搖了搖頭,“我找你,是想請你,幫我把鑰匙拿回來。”
他頓了頓,銀色的眸子直視蘇九,一字一句地說道:“葉家的那塊‘許愿石’,根本不是什么天降祥瑞。它的本名,叫‘鎮龍石’,是我王家看守之物的封印核心。百年前,葉家先祖勾結外人,盜走了鎮龍石,這才有了葉家百年的風光。而我們王家,因為封印被削弱,不得不以家主之身,化為陣心,才能勉強維持住這道囚籠。”
秦衛東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這樁秘聞,太過驚世駭俗!葉家崛起的根基,竟然是建立在盜取王家至寶、削弱燕京龍脈封印之上的?這要是傳出去,葉家百年聲望,將毀于一旦!天樞所謂的“天道懸賞”,在這樣一樁滔天大案面前,簡直就像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