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卿的笑意驟然斂去,緩緩站起身,紋滿刺青的手掌撐在桌面上,身體前傾,如同一只蓄勢待發的猛獸,“既然是配合,我有權選擇在哪里配合。”
他的目光越過查嘉良,對門口的旗袍女子厲聲道:“宮霓!帶他們去會客室,把法律部的人叫上來!”
而后,視線如刀般剜回查嘉良臉上,“賬本必須有公司集團財政部和法律部人在場,查大狀才可以查看!”
查嘉良迎上那道目光,眼鏡后的眼睛平靜無波,“當然,程序正義是基本要求。”
宮宴卿突然笑了,“至于我,查大狀慢慢等。”他拿起桌上的雪茄剪,金屬發出清脆的“咔嚓”聲,“我公司業務忙完,再來招待你。”
*
港城正午的日頭正烈,福滿樓的雕花木門被侍應生推開。
勝金棠率先走出,一身淺灰色西裝筆挺,襯衫領口松著兩顆扣子,玉樹臨風。
“勝少,車來了。”鄭海生指了指緩緩駛來的s1車隊。
鄭文鳳站在勝金棠身后半步,悄悄抬眼看他被陽光勾勒的側臉輪廓。鼻梁高挺,下頜線清晰利落。看著看著,她的臉逐漸害羞泛紅起來,手指絞著手帕。
勝金棠突然回頭,唇角掛著慣常的淺笑,那笑意溫和卻不真切,從口袋里掏出一方雪白的手帕遞給她,“擦擦汗。”
就在鄭文鳳伸手去接的剎那,一陣引擎的轟鳴撕裂了午后的寧靜。
“開槍!”
勝家保鏢的子彈擊碎車前窗,卻見那車瘋魔般加速沖來。
鄭文鳳想也沒想,猛地推開勝金棠。
世界忽然變慢。
車頭鍍鉻條映出她驚恐的臉,眼看車頭就要蹭到她的裙角,一只青筋微凸的手,攥住她手腕。
勝金棠摟著她往側面一滾,他們重重摔在路邊,勝金棠的手始終護著她的后腦,碎石和塵土飛揚。
轎車撞在對面的騎樓柱上才停下,玻璃碎片濺了滿地。
被保鏢按在地上的死士突然發力,掙脫的瞬間一頭撞向石柱,沉悶的響聲后,溫熱的血順著柱身蜿蜒流下,在正午的陽光下泛著詭異的紅。
勝金棠扶著鄭文鳳起身,望著那具漸漸冰冷的尸體,嘴角勾起抹極淡的弧度,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鄭文鳳攥著他的衣袖,指尖還在發顫。
“沒事吧?”鄭海生匆匆趕來,目光在女兒和勝金棠之間來回掃視。
“爸!”鄭文鳳這時才后知后覺感覺到疼痛,低頭一看,小腿上的皮膚上有幾道擦傷,滲著細密的血珠。
“阿武,找人送鄭小姐去萬家醫院。”勝金棠這才察覺到臉上空空的,那副眼鏡不見了,目光開始四處逡巡,帶著急切。
鄭文鳳想說自己沒事,話音還沒出口,勝金棠卻突然轉身,大步走回剛才翻滾的地方,彎腰在碎石堆里仔細尋找著什么,背影在烈日下顯得有些執拗。
勝家保鏢快速清理著現場。
人群散去后,勝金棠獨自蹲在碎石堆前。
一副破碎的金絲眼鏡躺在碎石堆里,鏡片裂成了蛛網,鏡框也變了形,正是萬盈月送他的那副。
陽光照在他臉上,能清晰看到他眼底翻涌的情緒,有對眼鏡破碎的惋惜,更有難以說的酸澀,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心口,悶得發疼。
為什么都留不住,什么都保不住?
這念頭在他腦海里盤旋,帶著尖銳的刺痛。
保鏢宋武在旁提醒道:“少爺,照計劃,該去醫院的。”
勝金棠沉默著將破碎的眼鏡小心收好,揣進西裝內袋,起身時,臉上已恢復慣常的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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