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北方的冬天悄然退場,天氣逐漸回暖。
高洋踏入教室,腳步如常。
然而,一種難以喻的異樣感瞬間將他籠罩。
教室里的空氣仿佛被抽走了幾分活力,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息。
軍子像個木偶,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
往日癡情的雙眸,此刻呆滯地凝視著左丹的座位,仿若老僧入定。
鄰座的餅餅把臉埋進臂彎,瘦削的肩膀微微顫抖,壓抑的嗚咽聲從課桌下斷續傳來。
高洋滿心疑惑,放下書包,挨著郝大寶坐下。
“什么情況?”
郝大寶聳了聳肩,又搖了搖頭。
“鬼知道,這倆貨從早上來就這副死人臉。”
高洋心里的疑云更重,但也沒追問。
他從書包里抽出英語書,視線落在密密麻麻的單詞上。
早自習的時間在死寂中爬行。
終于,上課鈴響起。
老劉邁著沉重而略顯蹣跚的步伐走進教室。
他清了清嗓子。
所有人都停下了筆,抬頭望向講臺。
老劉的臉上寫滿了悲戚與嚴肅,聲音低沉:“同學們,我必須要告訴大家一個悲痛的消息。”
“左丹同學,于昨日凌晨三點,永遠地離開了我們。”
整個教室仿佛被抽成了真空。
每個人的臉上都凝固著難以置信的驚愕。
隨后老劉一不發地離開課堂。
第一節課下課的鈴聲響起。
郝大寶如離弦之箭般第一個沖了出去,徑直奔向軍子。
兩人的眼神在空中撞上。
無需語,郝大寶從兜里摸出一支煙遞過去。
軍子麻木地接過,隨后,一前一后,默契地走向廁所。
與此同時,王文則湊到了餅餅身邊,低聲打聽著左丹的死因。
星期天,左丹一家三口開車回老家。
回來前,左丹的父親跟親戚喝了點酒。
高速路上,慘烈的車禍發生了。
一家三口,除了她母親被搶救回來,父女倆當場就沒了。
今天一早,作為左丹閨蜜的餅餅得知消息,第一個就告訴了軍子。
于是,軍子就這么癡癡傻傻地盯著那個空座位,直到現在。
軍子和郝大寶抽完煙回來,郝大寶一屁股坐回高洋身邊。
“哎!你說怎么整?看樣子,軍子智商又要降一個維度了。”
“你沒勸勸他?”
“沒用。”郝大寶朝軍子的背影努了努嘴,“我都怕他跟著左丹去殉情!”
高洋完全理解軍子的狀態。
左丹對于軍子來講,只要她活著,這世界便有色彩,有溫度,有讓他留戀的意義。
如果她不在,軍子會如同一個迷失方向、四處游蕩的孤魂野鬼。
左丹和她父親的后事由姑姑一手操辦。
軍子請了兩天假,在左丹家忙前忙后,儼然承擔起一個丈夫的職責。
看著軍子早上風風火火的來到學校,又一陣風似的跑去左丹家,高洋又心痛又好笑。
戀人分離,雖痛,但至少曾有過相互依偎的對等時光,沉淀著往昔美好的余溫。
可舔狗呢?
大多時候是單方面的奔赴,他們的付出如石沉大海,無人問津。
晚自習前的大課間,王大發食雜店昏黃的燈泡下,一群人圍聚著,臉上都掛著與年齡不符的沉重。
餅餅通紅的眼眶里又蓄滿了淚水,聲音因抽泣而斷斷續續:“左丹……左丹星期三出殯,我們全班都該去送她最后一程。”
她的話音剛落,旁邊的黃貝和朱芳華幾個女生再也忍不住,低頭抹起了眼淚。
角落里的郝大寶眉心緊鎖,“理是這個理,可周三上午全是課,我們一班人全消失,學校不得瘋啊?”
“那就不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