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沈尋州終于踏上那片緩坡,目光觸及遠處那座孤寂的墓碑時,積壓的情緒便如潮水般決堤。
他漫步走了過去,緩緩蹲下身,指尖帶著顫抖,輕柔地撫過冰涼的墓碑,仿佛在觸碰愛人沉睡的臉龐一樣。
“阿禰,我來了。”他的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一場好夢。
阿禰就是沈青敘母親的名字。
那雙眼睛此刻溫柔得能漾出水光來,里面盛滿了滿滿的眷戀與深情:“你會怪我嗎?怪我遲遲未來見你,怪我連我們有了孩子都不知道…這么想來,我真是個混賬。”
姜紓輕輕拉了拉沈青敘的衣袖,兩人默契地退到半山坡的休息處,將這片空間留給這對戀人。
坐在木凳上,姜紓晃著雙腿,忍不住輕聲嘆息:“真叫人唏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么?”
她忽然想起什么,轉頭看向羅叔:“羅叔,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羅叔摸著新蓄的胡須,目光悠遠:“我只知道他們兩情相悅后,我們才曉得阿禰是里寨的人。我陪著尋州闖進里寨,后來又送他們離開。”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下去,“可沒過多久,尋州一個人回來了,說阿禰不見了,懷疑她回了里寨。他要再進去找她…那次我沒跟著,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記得他再出來時,整個人像被抽走了魂。”
姜紓望向遠處,沈尋州正對著墓碑低語,仿佛要把這些年來積攢的話都說盡。
她正感傷時,忽然被攬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沈青敘舒展的眉眼在天光中格外溫柔。
他高大的身形足以將姜紓完全包裹,低沉的聲音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我們會一直好好的。”
姜紓把臉埋進他胸口,悶悶地應了一聲:“阿敘,我只是…有點難過。”
他將她摟得更緊:“我知道,你是心疼我。”
他知道,她所有的不忍與感傷,源頭都是對他的心疼。
羅叔看著相擁的兩人,無奈地搖搖頭,別開了臉。
他不應該在這里,可他又能去哪里呢?
或許是分別得太久,沈尋州在墓前停留了很長很長時間。
姜紓伏在沈青敘肩頭,困得腦袋一點一點。
沈青敘穩穩托著她的頭,盡管手臂已經酸麻,但始終保持著這個姿勢。
忽然,一點涼意落在姜紓臉上。
她迷迷糊糊地嘟囔:“下雨了嗎?”
耳畔傳來沈青敘溫柔得能融化冰雪的聲音:“沒有,是下雪了。”
姜紓睜開惺忪的睡眼,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昏黃的天空下,落日正將最后的光芒灑向苗寨,整片天地都沐浴在溫暖的夕照中。而就在這片瑰麗的天幕下,竟稀稀落落飄起了小雪。
在落日余暉的浸染下,原本晶瑩的雪花仿佛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如同漫天的光之碎片,在暮色中翩躚起舞。
這罕見的光與雪交織的景象,美得讓人屏息。
姜紓怔怔地伸出手,接住一片飄落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