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幾乎在同一時刻，立于水鏡前的沈野，垂在身側的右手食指，極其微小的、近乎本能地向上一挑。

千里之外，秦嶺地下河邊。

無邪感覺自己就要墜入那令人心悸的河水中，他甚至能感受到那股刺骨的寒意已經觸及了他的衣角。

然而，下一瞬間，他腳下那滑脫的石頭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微微托了一下，他失衡的身體也因此獲得了一個極其短暫的、微不足道的平衡調整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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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電光火石的一瞬，讓“老癢”終于抓住了他的胳膊，猛地將他拽了回來。

無邪驚魂未定地跌坐在河岸堅實的土地上，大口喘氣，心臟狂跳，以為自己剛才只是僥幸。

但他沒有看到，在他被拉回來的瞬間，那墨綠色的河面下，似乎有幾道慘白的、如同人手臂般的陰影悄然縮回深處，蕩開幾圈無聲的漣漪。

鏡外，書房。

“喲呵？”黑瞎子精準地捕捉到了沈野那微不可察的手指動作，以及鏡中河水下那瞬間的異樣。

他墨鏡后的眉毛高高挑起，臉上露出了一個極其玩味的、仿佛發現了什么驚天大秘密的笑容。

他慢悠悠地踱到沈野身邊，用胳膊肘輕輕撞了一下沈野，壓低了聲音，語氣里充滿了戲謔與探究：“野子，可以啊……隔空取物……不對，這得叫隔空救命？瞎子我眼神不好，剛才沒看錯吧？你這水鏡，不光能看，還能……伸把手？”

沈野面無表情地收回手指，袖袍微動，將其掩住，語氣淡漠依舊：“你看錯了。陣法維系，需以神念調和氣機波動，方才只是正常操作。”

“正常操作？嘖嘖，”黑瞎子顯然不信，繞著沈野走了半圈，像打量什么稀世珍寶，“調和氣機波動，能剛好在咱小三爺掉河里的瞬間，‘波動’那么一下？野子，跟黑爺我還藏著掖著？你這本事，可比那些江湖神棍的戲法高級多了！怪不得敢說幫啞巴搞定那勞什子‘天授’，瞎子我現在是有點信了。”

他這話一出，連一旁原本全神貫注于鏡中景象的張起靈，也微微側頭，深邃的目光落在了沈野身上，那目光中帶著一絲極淡的探究與……或許是一絲極微弱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希冀。

沈野對上張起靈的目光，沒有承認，也沒有再否認，只是淡淡道：“專注鏡中。真正的危險，才剛剛開始。”

黑瞎子見好就收，嘿嘿一笑，不再糾纏，但看向沈野背影的眼神，卻多了幾分真正的重視與好奇。

鏡中，“老癢”已將驚魂未定的無邪扶起，再三確認他沒事后，便迫不及待地開始推動那艘沉重的陰沉木獨木舟。木舟滑入墨綠色的河水，竟沒有發出多大聲音，只是悄無聲息地破開水面，仿佛本身就屬于這條陰冷的河流。

“老癢”率先跳上船，然后伸手將無邪也拉了上去。木舟微微晃動，承載著兩人，向著河流下游那片更加深邃、被愈發濃重霧氣籠罩的黑暗，緩緩駛去。

無邪坐在冰冷的船板上，抱著膝蓋，身體因為后怕和寒意而微微發抖。他看著“老癢”站在船頭那略顯僵直卻異常堅定的背影，又看了看兩岸飛速倒退的、如同鬼影般的嶙峋巖石，心中那股不安的預感，如同這河面上的寒氣，越來越重。

而他并不知道，就在剛才命懸一線之際，一道來自千里之外的、微不可察的干預，讓他避免了一場可能的滅頂之災。

水鏡跟隨著那艘詭異的獨木舟，畫面沉入更深的幽暗。前方的黑暗濃稠得如同實質，仿佛一張巨獸的口，正等待著吞噬一切光明與希望。

沈野看著鏡中那艘漸行漸遠的“引渡之舟”，眼神幽深。

黃泉已渡，前路便是真正的幽冥。而神樹的影子，已然在不遠處，投下了它巨大而扭曲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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