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奴王龐大的尸身如同腐朽的巨樹般倒伏在地,散發著最后的、令人作嘔的余威。地下穹隆內一片狼藉,冰屑、碎石、蟲尸與干涸的血跡混合在一起,訴說著方才那場惡戰的慘烈。
潘子、無邪、王胖子和阿貴依舊昏迷不醒,被謝雨辰的手下小心地安置在遠離戰場中心的相對平整處。
謝雨辰站在一旁,龍紋棍斜倚在肩頭,他那件沾了污跡的粉色毛衣在幽暗環境中依然顯眼,只是臉上的神情比來時多了幾分沉重與疏離。
黑瞎子溜溜達達地湊過去,用胳膊肘碰了碰他,臉上又掛起了那副慣有的、帶著點市儈的笑容:“小九爺,活兒干得差不多了,這尾款……你看是不是先結一下?瞎子我最近手頭緊,就指望這錢買米下鍋呢。”
出乎意料地,謝雨辰這次沒有冷著臉說“扣錢”,他甚至沒有看黑瞎子,目光依舊落在遠處那扇若隱若現、仿佛亙古存在的巨大青銅門上,干凈利落地回答:“好。等黑爺方便時,來謝家取。”
這爽快的態度反而讓黑瞎子愣了一下,他摸了摸鼻子,嘿嘿笑道:“喲,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成,就沖小九爺你這爽快勁兒,以后有活兒盡管招呼!”
謝雨辰這才瞥了他一眼,沒接話,只是對匆匆趕來的幾個手下揮了揮手。那些手下顯然訓練有素,動作迅速而專業地將昏迷的幾人抬起,快速撤離。
“小九爺,你們……”黑瞎子看著他們的動作。
“此地不宜久留。”謝雨辰打斷他,語氣恢復了平日的冷靜,“我帶他們出去安置。后面的路,”他目光掃過沈野和張起靈,帶著一種心照不宣的意味,“想必三位也不需要旁人打擾了。”
他沒有多問關于青銅門,關于沈野那驚世駭俗的血符,關于張起靈那非同尋常的血脈。有些界限,他分得很清。
沈野對謝雨辰微微頷首:“有勞。”
張起靈也抬眼看了謝雨辰一眼,幾不可察地點了一下頭。
很快,謝雨辰和他的手下,帶著昏迷的無邪等人,沿著來路迅速撤離,身影消失在幽暗的裂隙通道中。
偌大的、彌漫著血腥與冰寒的地下穹隆,此刻只剩下沈野、張起靈和黑瞎子三人,以及那具龐大的萬奴王尸體,和遠處那扇散發著蒼涼、古老、沉重氣息的青銅巨門。
空氣仿佛都凝滯了。
黑瞎子活動了一下脖頸,發出咔吧的輕響,環顧四周,最后目光落在青銅門上,吹了聲口哨:“好了,閑雜人等都清場了,接下來……是咱們的戲份了。”
張起靈沒有說話,他徑直走向那扇巨門。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那股源自上古的磅礴威壓,以及一種來自血脈深處的、難以喻的牽引與悸動。他站在門前,如同面對著一座沉默的山岳。
他從懷中,取出了那方從魯王宮拿到的通體漆黑、雕刻著詭異獸紋的鬼璽。鬼璽入手冰涼,仿佛有生命般微微震顫著,與眼前的青銅門產生了某種玄妙的共鳴。
不需要任何語指引,張起靈將鬼璽緩緩按向青銅門上某個不起眼的、與鬼璽底座形狀完全契合的凹槽。
“咔噠。”
一聲輕微卻仿佛響徹在靈魂深處的機括咬合聲響起。
下一刻——
“嗚——嗡——”
低沉、蒼涼、仿佛來自九幽之下的號角聲毫無預兆地響起,回蕩在巨大的穹隆之中。這聲音并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作用于人的精神,帶著一種勾魂攝魄的力量。
緊接著,一陣奇異的聲音從門后,或者說從四面八方滲透而來。那聲音開始如同遙遠的潮汐,漸漸變得清晰,是整齊劃一、沉重而冰冷的腳步聲,夾雜著金鐵摩擦的細微聲響,以及一種無聲的、卻磅礴無比的肅殺與死寂之氣。
“來了。”沈野目光微凝,低聲道。
黑瞎子也收起了嬉笑,墨鏡后的眼睛死死盯著青銅門的方向。
只見那扇塵封了不知多少歲月的青銅巨門,開始緩緩地向內開啟,露出后面深邃無垠、仿佛連接著另一個世界的黑暗。
而就在門縫開啟的剎那,一隊隊虛幻、模糊、身著古老殘破鎧甲、手持銹蝕兵刃的身影,如同從歷史長河中走出,邁著整齊而僵硬的步伐,無聲地從門內“流淌”而出。
它們沒有實體,仿佛是由濃稠的陰影和執念構成,面容模糊不清,只有眼眶位置跳動著兩點微弱的幽綠鬼火。
它們對門外的三個活人視若無睹,只是遵循著某種古老的契約或規律,沉默地、浩浩蕩蕩地穿過冰窟,走向未知的遠方。
陰兵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