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白山的風雪與墨脫的暖陽仿佛還殘留在感官的縫隙里,三人已踏上了前往北京的列車。車窗外的景物飛速倒退,從連綿的山脈漸變為平坦的華北平原。
車廂包廂內,氣氛與來時截然不同。黑瞎子伸了個懶腰,骨骼發出輕微的噼啪聲,他臉上依舊掛著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看向坐在對面,正閉目凝神的沈野:“野子,這趟墨脫沒白跑,小哥記憶又清晰了不少。接下來咱去哪兒瀟灑?總不能直接殺回杭州看無邪那小子吧?”
沈野緩緩睜開眼,眸中并無輕松之色,反而沉淀著一種壓抑已久的風暴。
他想到前世看的書中,二十年格爾木研究的瘋狂,他想到幫助張起靈梳理和對抗“天授”后遺癥時,通過神魂鏈接,更為清晰地“看”到的那些被刻意掩蓋的過往。
——不是模糊的感應,而是如同親歷的碎片:精心編織的關于“族人”與“責任”的謊,所謂的族人與“同伴”在關鍵時刻冰冷的背叛眼神,以及張啟山、張日山等人如何利用他的失憶與純粹,將他推向最危險的境地,只為九門那所謂“大局”的算計……神魂中窺見的細節與親身感受到的冰冷,在他心中反復灼燒。
尤其是想到張起靈被“天授”強行抹去關于摯友記憶,每次見黑瞎子時那深可見骨的茫然與疑惑,沈野周身的氣息就難以抑制地開始激蕩。車廂內的空氣仿佛瞬間凝滯,溫度驟降。
黑瞎子的笑容收斂了,他敏銳地察覺到了沈野身上那股幾乎要實質化的怒意。連一直望著窗外,神色比以往多了幾分鮮活氣息的張起靈,也轉過頭,沉靜的眸子落在沈野身上。
“去哪?”沈野重復了一遍,聲音不高,卻帶著金石般的冷硬。他抬眼,目光先與張起靈對視一瞬,那眼神里是無聲的確認與安撫,隨即轉向黑瞎子,斬釘截鐵地吐出四個字:
“新月飯店。”
歡快的氣氛蕩然無存,被一種嚴肅而銳利的氣場所取代。黑瞎子挑了挑眉,嘴角扯起一個帶著點痞氣和冷意的弧度:“嚯,這是要直接掀桌子了?有意思。”他沒有任何異議,反而隱隱有些興奮。墨脫的回憶雖好,但有些舊賬,確實到了該清算的時候。
張起靈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頷首。無論沈野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他都會同行。那些被尋回的記憶碎片和沈野幫他抵御“天授”時感受到的溫暖,讓他本能地信任。
至于新月飯店,張日山……這個名字在他空白的記憶里引不起太多波瀾,左右不過是個張家人,但沈野的怒意,讓他覺得,那人必定是錯了。
列車抵達北京,三人沒有絲毫停留,徑直來到新月飯店那古色古香卻又氣勢迫人的大門前。朱紅大門,鎏金匾額,門口站著的服務生衣著考究,神情卻帶著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傲然。
“三位,請問有預約嗎?”一名領班模樣的男子上前,語氣還算客氣,但眼神帶著審視。這三人氣質非凡,尤其是中間那位穿著道袍的年輕人和他身邊那個沉默寡的俊美青年,絕非尋常人物,但新月飯店的規矩不能破。
沈野腳步不停,語氣平淡卻不容置疑:“沒有預約。找張日山,清算一筆舊債。”
“私人恩怨,與新月飯店無關,行個方便。”黑瞎子在一旁補充道,臉上還帶著笑,眼神卻已經冷了下來。
那領班臉色一變,新月飯店是什么地方?副官張日山又是什么身份?豈是說來尋仇就能尋仇的?
他手一揮,幾名穿著勁裝、太陽穴高高鼓起的棍奴便悄無聲息地圍了上來。“幾位,這里不是撒野的地方。若沒有預約,請回!”
沈野不再多,只是輕輕吐出一個字:“闖。”
話音未落,他身側兩道身影已然動了。
張起靈如一道黑色閃電,直接撞入棍奴群中,動作快得只剩殘影。他沒有用黑金古刀,只是徒手,或指或掌,每一擊都精準地落在對手的關節、穴道上,被擊中者瞬間失去行動能力,軟倒在地,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
黑瞎子則如同鬼魅,身形飄忽,專門解決從側面和后方包抄過來的聽奴。他的動作帶著一種玩鬧般的戲謔,往往在對方出手的瞬間,已然后發先至,手指一拂一按,對方便覺得半邊身子酸麻,武器脫手,癱軟下去。
他嘴里還不停:“哎,輕點輕點,咱們是來講道理的,不是來sharen的。”
沈野走在中間,步伐不疾不徐,周身氣息內斂,仿佛一個旁觀者。
只有偶爾有漏網之魚試圖靠近他時,他才會袖袍微微一拂,或是腳下步法輕移,看似驚險,實則輕松地避開攻擊,而那攻擊者往往會被一股巧勁帶飛,撞在同伴身上,引起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