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室內,陣法靈光流轉,將中央相對而坐的兩人映照得面容肅穆。昆侖神玉懸浮于黑瞎子眉心前方,散發出柔和而磅礴的生機,如同一個小小的太陽,溫暖著這方被陰氣侵蝕多年的空間。
沈野雙手結印,指尖流淌著金色的道炁,如同織網的靈梭,引導著神玉的力量,一絲絲滲入黑瞎子的雙眼。
過程緩慢而精細,黑瞎子緊咬著牙關,額頭上青筋暴起,身體微微顫抖,顯然在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那不僅僅是物理層面的刺激,更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能量在他最脆弱的感官深處交鋒、剝離。
隨著神玉力量的深入,他眼中那層詭異的灰翳開始劇烈翻涌,仿佛活物般掙扎抵抗。
絲絲縷縷漆黑如墨的陰煞之氣被強行逼出,又在陣法靈光和神玉生機的共同作用下湮滅。
就在這拉鋸戰達到某個臨界點時,異變陡生!
“嗡——”
一聲并非來自現實,而是直接響徹在靈魂層面的嗡鳴響起。那被逼出的濃重陰氣并未完全消散,反而在黑瞎子頭頂上方迅速凝聚、扭曲,最終化作一個模糊的、穿著古老樣式大紅嫁衣的女子虛影!
她身形窈窕,長發披散,遮住了大半面容,只能看到一小截蒼白失色的下巴。沒有猙獰的嘶吼,也沒有撲殺的惡意。
她就那樣靜靜地懸浮著,周身彌漫著一股化不開的哀怨與冰冷,仿佛凝聚了世間所有的悲苦。嫁衣如血,在這靈光閃爍的靜室中,顯得格外刺眼詭譎。
黑瞎子雖然閉著眼,但靈覺卻“看”到了這個虛影。他悶哼一聲,帶著難以置信的疑惑,艱難開口:“野子……你看看這位,你說她是惡鬼……可,可真不像啊……”在他的感知里,這女鬼沒有兇煞暴戾之氣,反倒像個被命運捉弄、幽怨無助的閨閣小姐,那股悲意,連他都有些動容。
沈野手中法訣不變,目光冷冽地掃過那紅衣虛影,聲音平靜無波,卻揭開了塵封的血色過往:
“表象而已。她確是真正的惡鬼,怨氣沖天,煞魂凝實。”他頓了頓,仿佛在翻閱一段被遺忘的殘酷歷史。
“她生前,是百年前一江南富戶家的小姐,被迫與一紈绔子弟聯姻。大婚當日,她用藏在袖中的剪刀,刺死了意圖對她用強的新郎。”
黑瞎子心神一震。
“新郎家族在當地權勢滔天,如何能忍?”沈野繼續道,語氣里聽不出喜怒,只有陳述事實的冰冷。
“他們抓住她,剝去嫁衣,施以酷刑,折磨了三天三夜。卻又不讓她輕易死去。他們請來邪道,做法詛咒,要她‘永生永世’都伺候她那死鬼丈夫。他們給她重新穿上那身血染的嫁衣,與死去新郎的尸身拜堂,行了冥婚之禮。最后,將她活生生釘入棺槨,與那具開始腐爛的新郎尸身合葬,深埋地下。”
靜室內,仿佛能聽到那絕望的掙扎和指甲刮擦棺木的刺耳聲響。黑瞎子呼吸一滯,連身體的劇痛都似乎短暫忘卻。
“她在黑暗與窒息中,懷著滔天的怨恨與恐懼,活活憋死。”沈野的聲音依舊平穩。
“然而,這并非結束。強烈的怨氣讓她化為厲鬼,沖破封印。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她那‘丈夫’尚未消散的孱弱魂魄,將其……生吞活剝,令其永世不得超生。”
聽到此處,黑瞎子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脊椎骨竄起。
“此后,她游蕩世間,怨念不散。專殺那等仗勢欺人、輕薄無行、負心薄幸的男子。”沈野目光再次落回那紅衣虛影上。
“說來也巧,你當年遇到的那具被燒焦的女尸,并非她原本的尸身。那具女尸生前遭遇與她有幾分相似,又葬在極陰之地,成了她暫時棲身、凝聚怨力的最佳容器。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