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敗吊腳樓里的陰冷氣息仿佛還黏在骨頭上,無邪和胖子趁著熹微的晨光,悄無聲息地回到了云彩家的吊腳樓。
寨子尚未完全蘇醒,只有早起的鳥兒在林中鳴叫,以及遠處零星傳來的雞鳴。
胖子一路上欲又止,幾次看向無邪貼身收藏那張照片的位置,最終還是沒忍住,壓低聲音:“天真,那照片……你打算怎么辦?真是小哥?!”
無邪臉色在晨光中顯得有些蒼白,但眼神卻異常沉靜,甚至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審慎“胖子,”
他停下腳步,看向自己的好友,“這件事,到此為止。照片的事,對誰都不要提,尤其是……”
他頓了頓,聲音更低,“尤其是小哥他們。”
胖子一愣,胖臉上滿是困惑:“為啥?這不正好能幫小哥找回點記憶嗎?”
“找回記憶?”無邪嘴角扯起一個沒什么笑意的弧度。
“胖子,你想想,小哥為什么失憶?他那些過去,牽扯到的都是些什么東西?西沙考古隊,一九八五年……這背后水深得很。在沒弄清楚之前,貿然把照片給他,是福是禍誰能保證?”
他拍了拍胖子的肩膀,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我們現在自身難保,一切以穩妥為主。這張照片,很可能是一個關鍵的籌碼,或者……一個陷阱。必須先由我們掌控。”
胖子張了張嘴,看著無邪那雙不再天真、充滿了計算和權衡的眼睛,心里頭一次泛起一種陌生的涼意。
他覺得無邪說得似乎有道理,但又覺得哪里不對勁。兄弟的記憶,難道不應該是第一時間歸還嗎?什么時候開始,天真思考問題的方式,變得這么……像個真正的“無三省”了?
他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悶悶地“嗯”了一聲。
兩人回到房間,裝作無事發生。無邪將照片小心地藏進貼身口袋里,動作隱秘而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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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幾十里外小城旅館內。
沈野收起了水鏡術,銅盆中的漣漪平復,映出他平靜無波的臉。
“喲,咱們無小少爺這是要私藏證物啊?”黑瞎子伸了個懶腰,骨骼發出噼啪輕響,“啞巴的記憶,在他眼里成了需要評估風險的‘籌碼’了。了不得,了不得。”
謝雨辰擦拭著龍紋棍,語氣淡漠:“權衡利弊,本是常情。只是用在自己人身上,未免令人心寒。”
張起靈站在窗邊,望著巴乃的方向,清晨的光線勾勒出他冷硬的側影。
他聽到了無邪對胖子說的那番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眼底深處,那最后一絲微弱的、屬于“無邪”的光,似乎也徹底熄滅了。他緩緩閉上眼,再睜開時,已是一片沉寂的荒漠。
“小官的記憶,不該由他人決定何時歸還。”沈野站起身,聲音不高,卻帶著定論般的力度,“走吧,去把屬于他的東西,拿回來。順便,會會那位一直在暗處窺伺的朋友。”
四人不再耽擱,迅速離開旅館,如同融入晨霧的幽靈,向著巴乃瑤寨后山那片被當地人視為禁地的密林進發。
他們的速度極快,避開寨子主要區域,沿著一條幾近湮沒的小徑深入。山林間霧氣彌漫,露水打濕了衣角。張起靈走在最前,他的方向感在這種環境中依然精準得可怕。
很快,就出現在昨夜那棟吊腳樓前,這樓比水鏡中看起來更加破敗、幾乎被藤蔓完全吞噬的吊腳樓出現在視野盡頭,孤零零地矗立在密林深處,散發著一種不祥的死寂。
“就是這里。”張起靈停下腳步,望著那棟樓,眼神空茫,似乎有破碎的影像在腦海中翻騰,卻又抓不住頭緒。
沈野上前一步,目光銳利地掃過四周:“沒有‘客人’的氣息,看來我們比他們先到一步。”
四人進入吊腳樓,內部凌亂腐朽,到處都是斷木和瓦礫。張起靈卻徑直走向角落一個被塌陷的房梁半掩著的區域,徒手搬開沉重的朽木,動作干脆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