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起靈的身體幾不可查地繃緊了一瞬,他側過頭,看向身旁的沈野,淡漠的眼底深處,翻涌起一絲難以喻的復雜波瀾。他不想連累任何人,尤其是……阿野。
就在這壓抑的寂靜即將吞噬一切時,沈野卻忽然輕笑了一聲。那笑聲清朗,帶著一種近乎狂妄的鎮定,瞬間打破了盤馬營造出的恐怖氛圍。
“害死?”沈野上前一步,目光平靜卻極具穿透力地迎向盤馬那毒鉤般的眼神,“盤馬,你躲在深山老林里太久了,久到只會用這套神神鬼鬼的東西嚇唬人了嗎?”
盤馬老爹臉色一沉,眼神更加陰鷙。
沈野卻不給他開口的機會,語氣陡然轉冷,如同冰錐:“你說害死?那你呢?當年你帶著那支考古隊進山,起了貪念,伙同你在山外的‘朋友’,在羊角山口的溪水里下毒,又在夜里將他們一個個勒死,拋尸山洞!你手上的血,洗干凈了嗎?!”
這番話如同平地驚雷,炸得無邪和胖子目瞪口呆,連黑瞎子和謝雨辰都露出了些許訝異的神色,顯然沈野揭露的細節比他們知道的更多、更殘酷。
盤馬老爹猛地后退半步,干瘦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臉上血色盡褪,指著沈野,嘴唇哆嗦著:“你……你胡說!你……”
“我胡說?”沈野步步緊逼,聲音不高,卻字字誅心,“那你告訴我,為什么那些被你親手殺死、拋尸荒野的人,幾天后又‘完好無損’地出現在了外面?嗯?”
盤馬老爹如同被無形的重錘擊中,踉蹌著靠在了門框上,眼神里充滿了極致的恐懼,仿佛看到了世間最可怕的景象。
“是謝九爺的人。”沈野揭開了最后的謎底,語氣帶著一絲嘲諷,“他早就盯上了這支考古隊,或者說,盯上了考古隊里某些人背后的秘密。你動手之后,他的人立刻李代桃僵,用一批精心挑選、背景干凈且容貌相似的人,替換掉了整個隊伍!你這sharen兇手,看到那些本該變成白骨的人又‘活生生’地走出來,是不是嚇得魂飛魄散?這些年來,你躲在這山里人不人鬼不鬼,不就是被那場‘死而復生’的戲碼,活活嚇破了膽嗎?!”
“啊——!!別說了!別說了!!”盤馬老爹發出凄厲的嚎叫,雙手死死抱住頭,蜷縮下去,仿佛這樣就能躲避那糾纏了他幾十年的夢魘。“是……是我殺的……是我殺的……可他們又活了……他們不是人……是鬼!是鬼啊!!”
他徹底崩潰了。
現場一片死寂。只有盤馬老爹如同野獸般絕望的嗚咽在空氣中回蕩。
無邪感覺一股寒氣從脊椎骨竄上來,讓他手腳冰涼。替換整支考古隊?謝九爺?他想起照片上年輕的無三省和張起靈,想到那詭異的長生,只覺得一張巨大而無形的網,在幾十年前就已經悄然撒下。
沈野不再看崩潰的盤馬,他轉過身,目光掃過神色各異的眾人,最后落在張起靈身上,語氣恢復了之前的平靜,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堅定:
“所以,這種手上沾滿無辜者鮮血、被自己心魔折磨得快瘋掉的老家伙的話,你也信?”他看著張起靈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我的命,就是用來破這種狗屁預的。誰想害你,先問過我手里的家伙答不答應。誰想被我‘害死’?那也得看他有沒有那個本事和資格。”
這不是反駁,這是宣告。是對宿命的蔑視,也是對身邊人最直接的維護。
張起靈定定地看著沈野,看著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光芒和近乎囂張的自信。盤馬預帶來的陰影,在那雙堅定的眼眸注視下,似乎被驅散了些許。
他內心深處某個冰冷角落,仿佛被注入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暖流。他極輕、卻極肯定地,點了一下頭。
無邪將這一切看在眼里,他看到了沈野的強悍與擔當,也看到了張起靈對沈野那份幾乎不加掩飾的信任。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心里五味雜陳,有震撼,有后怕,也有一絲連自己都不愿承認的……失落與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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