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起,火光滅。
歸虛淵的轟鳴早已平息,天地之間只余淡金的余焰,在山巔靜靜閃爍。
沈硯立于淵口之上,衣袍微獵,眉心一點金火,隱隱閃爍。
他靜靜地看著自己的手。
掌心的火紋已然沉寂,但在那層火息之下,他能感受到一股新的脈動。
那不是心跳,而是——靈識的回響。
“赤嬰,”他低聲喚道。
袖中,一道火光輕輕躍出。
那柄三寸短刃浮空而立,靈光閃爍,像是聽懂了主人的聲音。
沈硯微笑:“你,可聽得見我心聲?”
短刃輕鳴,微微顫動,
火光化作一道細流,拂過他的指尖。
那一瞬間,他與赤嬰之間的靈識,完全契合。
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
既像“創造者”與“造物”的呼吸共鳴,
又像是“父”與“子”的心跳相疊。
然而,沈硯能感覺到——
這份靈識,仍然“淺”。
赤嬰雖有靈,卻無魂。
沒有魂,就沒有真正的“自我”。
它只能依附于主人的意志存在。
沈硯低語:“靈是器的息,魂才是器的命。”
他抬眼望向北方的夜空。
蒼穹寂靜,星辰稀疏。
然而在那遙遠的深處,有一顆星——
紅得幾乎像燃燒的血。
那是“冥火星”,
傳說中藏著“亡魂之焰”的所在。
他記得,天機宗古籍中有載:
“凡火可煉形,地火可塑靈,惟冥火,能喚魂。”
沈硯心中微動。
他已踏出“造靈”的門檻,
下一步——便是“造魂”。
然而,造魂,
意為“以己之魂,引彼之識”。
換之,
要讓造物擁有獨立意志,
就必須以造者之魂為引。
“那豈不是……”他微微一怔。
“——以命造命。”
這是造工之道的禁忌。
他沉默了許久,
抬頭望向夜色,輕聲笑了笑:
“禁忌……自古的進步,不都是從禁忌開始嗎?”
話音落下,他盤膝而坐。
赤嬰懸于身前,
火光內斂,似在等待新的命令。
沈硯緩緩閉上雙眼,
體內的地火靈息運轉至極致,
火核三色流轉,散發出淡淡光輝。
心識沉入深處,
他再次回到了那片火之內界。
這一次,
火海中多了一道熟悉的光。
那是赤嬰的靈息。
沈硯伸手一引,
火浪分開,赤嬰懸于虛空。
短刃靜止不動,
卻散發出柔和的金光。
“你有靈,但無魂。”沈硯緩聲道,
“而魂,非天成,需以意引。”
他伸出一指,
心火自眉心溢出,化作一道細線,
緩緩落入赤嬰之中。
霎時——
火界震蕩!
無數靈焰化作旋渦,
以赤嬰為心,形成強烈的靈息漩流。
沈硯只覺神識被猛然牽扯,
仿佛有人要撕開他的魂魄,將其一部分強行剝離。
“好強的反噬……”
他緊咬牙關,雙手合印,
心中默念《天工訣》造魂篇。
“火以靈形,識以魂生;
靈若得識,則器自思。”
隨著咒文流轉,火光愈盛。
赤嬰的刃身開始浮現符文,
一道道微小的火紋宛如經脈般流轉,
最終匯聚在刃首那一點金光中。
那光點閃了三下——
“嘭!”
光爆。
沈硯胸口猛地一震,
神識似被抽走半寸,
整個人險些昏厥。
當他重新睜眼,
火界中,赤嬰依舊靜止,
但那光點,已經——亮了。
“……你聽得見我嗎?”沈硯低聲。
短刃無聲。
他嘆了口氣,搖頭苦笑。
“果然,差了一線。魂不附體,靈不生思。”
他起身欲退,
就在此刻,火界忽然蕩起一陣輕微震動。
那柄短刃,竟自行漂浮起來。
“主……”
一個極輕、幾乎不存在的聲音,從火中傳來。
沈硯的身體瞬間僵住。
那聲音……稚嫩、模糊、斷斷續續,
卻分明來自赤嬰。
“你……說話了?”
“……主……冷。”
刃光微顫,仿佛小孩在瑟縮。
沈硯眼底閃過震動與憐意,
掌中靈火輕起,
化作一縷暖流,輕輕拂過赤嬰的刃身。
火光收斂,刃光漸穩。
“好,別怕。火暖你,魂不滅。”
他微笑著,神色溫柔,
那一刻,他幾乎忘了自己面對的是一柄器。
因為他能感覺到——
那里面的“生命”,真的在呼吸。
然而,
他也明白,這僅是初魂。
若不穩固,
這絲新生的魂識會很快潰散。
“必須找一處陰火之地,以冥息養魂。”他思忖。
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名字——
“黃泉洞。”
那是天機宗禁地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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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洞中有陰泉流淌,泉底燃“冥焰”,
專煉鬼魂與殘識。
“冥火,可成魂。”沈硯喃喃。
他目光一凝,
心中已有決定。
無論前路如何,
他都要讓赤嬰——
真正“活”過來。
他睜開眼,
現實世界的夜風拂過面龐,帶著冷意。
赤嬰懸浮在他身前,靈光微微閃爍,
那一縷稚嫩的魂息,還在努力“呼吸”。
沈硯伸手輕觸刃首,
低聲道:
“下一站,黃泉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