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夜,汴河上浮著一艘朱漆畫舫。船頭懸著的羊角燈在晚風中輕搖,將粼粼波光映在韓琦深紫色的錦袍上。這位二十三歲的新科榜眼正用指尖叩著青瓷酒盞,玉扳指與瓷器的碰撞聲清脆如磬。
    "自澶淵之盟至今四十年,國庫歲入泰半耗于邊事。"狀元王堯臣的聲音帶著吳地特有的綿軟,月白襕衫袖口沾了墨漬,"去歲西北旱蝗,今春東南水溢,若再興兵..."他忽然劇烈咳嗽起來,趙概忙將犀角柄的團扇往他跟前推了推。
    文彥博忽然輕笑一聲,手中轉動的琉璃盞折射出七彩光暈:"明仲兄怎不說完?莫不是怕我們這些北人聽不得江南疾苦?"他玄色紗袍上的銀線云紋隨動作流動,"西夏元昊上月僭號稱帝,若此刻不伐..."
    "伐?拿什么伐?"吳育猛地拍案,瑪瑙紐的犀帶扣撞在酸枝木幾上錚然作響。這位鳳翔府通判從袖中抖出卷宗,"三司剛呈的札子,河北路廂軍冬衣至今欠著七萬套!"幾片槐花從船頂飄落,正落在他紫棠色面龐的刀疤上——那是三年前平羌亂留下的。
    韓琦霍然起身,腰間金魚袋掃翻了盛著冰湃荔枝的琉璃盤:"范文正公在延州整軍經武,狄漢臣練兵鄜延路,此時不取靈武,難道等契丹人與西夏勾連?"他抓起酒壺仰頭便飲,琥珀色的酒液順著脖頸流進交領。
    畫舫忽然劇烈晃動,包拯挾著卷宗踏進艙來,黑色獬豸補子官服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希文(韓琦字)此差矣。"他將卷宗重重擱在案上,露出內頁密密麻麻的紅批,"兵部報環慶路今春馬料短缺三成,戶部說廣南東路的銅課又跌了..."他黧黑的面容在燭光下如鐵鑄般冷硬,"但若不行雷霆手段——"
    王堯臣突然劇烈咳嗽,帕子上洇開點點猩紅。吳奎忙扶他坐下,轉頭對包拯冷笑:"包希仁是要學漢武故事?可知文景之治積攢六十年方有漠北之功?"他指間轉動的和田玉扳指泛著冷光,"如今東南方田多荒,京西流民..."
    文彥博突然擊節而歌,唱的竟是王維的《老將行》:"少年十五二十時,步行奪得胡馬騎..."歌聲里,他玄色紗袖掃過韓琦案前,一枚象牙算籌不知何時已擺在輿圖上的興州位置。
    夜漸深了,畫舫順流漂過州橋。兩岸瓦子里傳來隱約的琵琶聲,與艙內激烈的爭辯糾纏在汴梁的夜霧中。這場后來被史官稱為"汴水夜對"的爭論,此刻尚未有人料到,十八年后韓琦與文彥博將先后拜相,而他們爭論的邊防策略,終將以"慶歷新政"之名震動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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