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化雨提壺,自斟一杯。
錢士升瞇起眼睛。
“你本該在半個時辰前就到。
看來,是我高看你了。”
曹化雨放下酒杯。
“來之前,我見了兩個人。”
這話讓錢士升眼底掠過一絲怒意。
如今的淮安,還有人比他更重要?
嗤笑一聲。
“呵呵……
你可知我為何在此等你?”
曹化雨未答,反問。
“你不好奇,為何張鶴鳴大人斷定幕后之人是你?”
錢士升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我心情不錯。
可以聽你講講。”
曹化雨微微聳肩。
“張鶴鳴大人說,你兄弟兩人是,‘倆寄吧燉湯,一個屌味兒。’”
哐!
酒杯被摔得粉碎。
曹化雨不疾不徐,微微一笑,補了一句。
“韓日纘大人倒是文雅。
說你們這是……烏鴉啄豬腚,認準一門了。”
咣當!
錢士升雙拳砸桌。
數息死寂后,錢士升忽然大笑。
“是我著相了。
兩個手下敗將的不干,詆毀而已。”
他看向曹化雨,目光輕蔑。
“你此行,不過是想激怒我,掩飾你的惶恐罷了。
淮安已亂,你們這些人,一個都逃不了。”
他向前傾身。
“知道我為何等你嗎?
我的事已經做完了。
用我一個,借小皇帝之手,把你們統統送進死局。
南直隸還是南直隸,但絕不再是小皇帝的南直隸。”
曹化雨搖頭。
“你以為你贏了?”
錢士升拿過另一個酒杯,提壺將酒倒滿。
“世人皆百姓淳樸善良。
可暴民從何而來?
所謂良善,不過是統治者加在他們身上的枷鎖罷了。”
他冷笑。
“人心深處都關著一頭野獸。
百姓的欲望,不比王侯少。
我只是……替他們把枷鎖打開。”
錢士升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我只命人攻府衙。
之后的劫掠、屠殺、奸淫,是他們自己選的。”
他笑著看向曹化雨。
“做了這樣的事,他們還回得了頭嗎?
用我一人換數萬、十數萬叛軍。
你說,我是不是贏了?”
淮安全城,血流成河。
大多數人,已沉浸在這場殺戮盛宴之中。
他抖了抖衣袍。
“動手吧。”
曹化雨靜靜聽完,又問了一句。
“你真以為自己贏了?”
錢士升冷哼。
“大勢已成,無需廢話。
即便是小皇帝親臨……”
轟!
巨響撕裂天際。
炮聲。
滿城殺戮,瞬間一滯。
大軍入城。
賀虎臣兩萬精銳自四門齊進。
“叛亂者……殺無赦!”
碼頭方向。
黃龍長刀出鞘。
“叛亂者……殺無赦!”
暴民無紀,也無良善。
大軍如割草一般碾壓而過。
錢士升驟然失色。
他顫抖著指向曹化雨。
“小皇帝……小皇帝竟然……
他不怕……不怕……”
曹化雨看了他一眼。
“陛下曾,壞人不怕百姓拿法律當武器。
但怕百姓放下法律,拿起武器。
你們的底氣,不過是拉攏一群心術不正之人。
再無恥地稱之為民意。
若真是盡皆暴民,那淮安城中,被殺的是誰?
被搶的又是誰?”
曹化雨起身,踏前一步。
“你想說陛下縱容流血,必被史書所記?必被世人唾棄?
呵呵……
若不見血,他們該恨誰?”
又上前一步。
“幾句話就被忽悠著謀反。
忘記了陛下的恩德。
這難道還要記恨陛下嗎?”
再進一步。
“不以淮安為樣板,天下還會有無數個淮安。”
他在錢士升面前站定。
“陛下說,大明爛的太久。
用重典也救不了大明。
那就用血……來讓世人醒。”
咔嚓!
錢士升的雙臂被生生扯掉。
錢士升慘叫倒地。
曹化雨居高臨下。
“你不能死。
至少,在嘗過東廠所有刑罰之前不能死。”
他俯身。
“在你死之前,陛下要你去見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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