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山東鹽質低劣,孔家不敢售此等下鹽于民。”
話音未落,畢自嚴立馬開口。
“陛下,臣請撤銷孔家販鹽資格。
其一,百姓慣食孔家鹽,孔家斷供,百姓轉購私鹽。
其二,孔家自稱規模有限,既無法供養民需,不如取消,以絕私鹽之路。”
孔運貞當場怔住。
這是什么跟什么?
怎么好端端的就要取消?
“陛下,孔家販鹽乃太祖敕賜,其銀悉數用于伺圣……”
畢自嚴開口。
“無妨。
伺圣所需,孔家可向戶部申報。
戶部核準即可撥銀。”
畢自嚴向崇禎一拜。
“既然此事為太祖所定。
不如……請太祖裁決。”
崇禎點頭。
“欽天監監正葉震春何在?
即刻向太祖請旨。
太祖若有示下,速報。”
大明皇權最大的掣肘,從來不是權臣,也不是士林,而是祖訓。
太祖朱元璋太能干了。
能干到,不但把后世子孫如何當皇帝寫了說明書。
甚至連朝臣如何當官也寫了說明書。
可自從有了能與太祖溝通的葉震春。
這道原本卡在皇權上的鎖鏈,反倒被崇禎握在了手里。
成了一件最鋒利的武器。
取消孔家販鹽特權,比取消天下讀書人特權難得多。
難,就難在兩個字。
祀圣。
這是太祖留下的制度,名義上是供奉孔圣。
實則人盡皆知,這是變相供養孔氏一族。
久而久之,在官口中,它成了“大明的立國之本”。
成了誰都碰不得的禁區。
解鈴還須系鈴人。
太祖給的特權,自然也只能由太祖來收回。
于是崇禎一句多余的話都沒說。
他沒有指責孔家,也沒有親自出面。
就連戶部尚書畢自嚴,也沒提孔家半個“錯”字。
只是平靜地指出,孔家流入市面的鹽,數量確實不多。
可你們影響力太大。
天下讀書人信孔圣,敬圣裔,指望著吃孔家鹽,得圣人指點,金榜題名。
鹽少,人多,自然加價爭購。
鹽價飆升,從哪里起的頭?
不自明。
圣裔既然“深明大義”,穩定鹽價自然義不容辭。
早朝很普通。
但孔運貞走出殿門時,臉色已難看到極點。
他甚至沒有辯解的機會,孔家傳承百年的鹽權,就這樣被輕描淡寫地廢除。
緊接著,淮安的奏報送入朝廷。
滿朝震動。
崇禎的圣旨一道接一道。
淮安之事,記入《明刊》,全國發行。
撤銷漕運總督兵權,重設漕運總兵。
江蘇各地官員貪腐賬目,逐條刊載,不作刪減。
更讓所有人意外的是,這一期《明刊》的封面,并非圣旨,也非官員罪名。
而是,淮安百姓。
那些拿起武器反抗的普通人,被放在了最醒目的位置。
整整一章,詳細描述他們如何被壓迫,如何奮起反抗。
又是如何在血火之中取得勝利。
他們被塑造成了英雄。
于是江蘇布政使張鶴鳴的那句,“這和你們有什么關系?”被天下人反復傳誦。
這事發生在淮安府,卻讓所有人明白了一個道理。
皇帝的旨意,是下給官員的。
陛下早已昭告天下,大明永不增賦,無詔不得開徭。
所以,官員若借圣旨之名加派賦稅,是犯法,是抗旨。
官員強行鎮壓百姓,也是違法。
百姓反抗,是自救,是英雄。
只要敢反抗,皇帝就會看到。
皇帝看到,貪官污吏就必死無疑。
這,就是輿論的力量。
也是崇禎設立《明刊》的真正用意。
……
就在洪承疇在江蘇境內大清洗之際。
曹化雨已沿著大運河北上,直奔杭州府。
大明京杭大運河,本有八大鈔關。
由北至南分別是:
崇文門、河西務、臨清、淮安、揚州、滸墅、北新。
另有一處設在九江。
運河不經江西,但江西水路商貿極盛,于是九江成為。
證據?
錦衣衛就是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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