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用,哥。”嚴靖杰語氣堅決,甚至帶上了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急促。
嚴靖國愣了一下,點點頭,沒再堅持。
嚴靖杰心下稍安,去井邊打了水,胡亂擦了把臉。冰涼的井水刺激著皮膚,讓他躁動的心緒稍微平復。他抬頭看向黑石嶺的方向,夜幕下,山巒如同匍匐的巨獸,沉默而威嚴。
他知道,從今天起,他看待這片大山的眼光,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夜里,他躺在偏房那張老舊的木床上,輾轉反側。貼身藏著的黑色碎片傳來穩定的溫潤感,體內的靈力自行緩緩運轉,吸納著空氣中稀薄的能量。他的感官在黑暗中變得更加清晰,能聽到隔壁父母房間里父親輕微的鼾聲,能聽到院子里蟋蟀的鳴叫,甚至能隱隱“聽”到來自地底深處、那被封印巨龍的沉重呼吸。
他嘗試著像在洞底那樣,將意識沉入體內,去“內視”那所謂的經脈和靈力。起初一片混沌,只有模糊的能量流動感。但當他將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黑色碎片時,仿佛找到了一個支點。
“嗡……”
一聲輕微的震鳴在腦海中響起,視野豁然開朗——并非真正的視覺,而是一種奇異的感知。
他“看”到了!
體內,一條條原本閉塞、狹窄的通道,此刻被強行拓寬,如同干涸的河床迎來了活水。淡金色的、如同霧氣般的靈力在其中緩緩流淌,雖然細微,卻蘊含著勃勃生機。這些通道縱橫交錯,構成了一個復雜而玄奧的網絡。
而在他的丹田位置,一個極其微小的、近乎虛幻的氣旋正在緩緩形成,吸納著流經此處的靈力,又反哺出去。這就是修真的根基——氣海?
然而,就在他為此感到一絲欣喜時,他“看”到了別的東西。
在他的血液深處,在那奔流的鮮紅之中,夾雜著無數極其微小的、暗沉如墨的奇異光點。這些光點與流淌在經脈中的淡金色靈力涇渭分明,互不干擾,卻隱隱散發著一種令人不安的沉寂與冰冷。
更讓他心悸的是,當他試圖將意識靠近這些暗沉光點時,能清晰地感覺到,它們與腳下大地深處那被封印的源脈,存在著一種斬不斷的、詭異的聯系!每一次源脈的搏動,都會引起這些光點極其細微的共鳴,而每一次共鳴,似乎都讓這些光點……更凝實了一分?
枷鎖……
先祖的話如同驚雷,再次炸響在腦海。
這被詛咒的血脈,這維持封印的“燃料”,難道指的就是這些潛伏在血液中的暗沉之物?它們的存在,是為了汲取源脈的力量維持封印?還是……封印本身,就是以嚴氏血脈為代價,在緩慢地消耗著他們?
每一次修煉,吸納外界靈氣,是否也在同時,加速著這“枷鎖”與源脈的共鳴,加速著某種他不了解的過程?
嚴靖杰猛地從內視狀態中脫離出來,額角滲出冷汗。
他獲得力量的喜悅,被一股深沉的寒意徹底覆蓋。
他抬起自己的手,在黑暗中凝視。這雙手,似乎充滿了力量,可以輕易捏碎石頭。但這力量的基礎,這修真的開端,卻可能建立在加速自身,乃至整個家族走向毀滅的倒計時之上!
窗外,月色清冷,透過窗欞灑在地上,一片慘白。
嚴靖杰握緊了胸口的黑色碎片,冰涼的觸感讓他稍微冷靜。
路,已經踏上了。回頭無岸。
他必須盡快弄清楚這血脈詛咒的真相,找到破除,或者至少是延緩它的方法。黑石村的秘密,遠比他剛剛窺見的,還要深邃和危險。
而這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在這無人知曉的靜默中,獨自摸索。
夜還很長。黑石嶺在月光下沉默著,仿佛在等待,又仿佛在無聲地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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