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嚴靖杰過得渾渾噩噩。
白天,他依舊去后山侍弄他的雞圈,揮鋤、撒食、修補圍欄,動作機械,心思卻早已飛到了九霄云外。體內那緩緩流淌的靈力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發生在洞底的一切是真實的,不是高燒時的幻覺。貼身藏著的黑色碎片像個沉默的活物,溫潤地貼著他的皮膚,偶爾會傳來一絲極其微弱的悸動,仿佛與什么遙遠的東西產生了共鳴。
他不敢再輕易嘗試運用靈力,生怕一個不慎,就加速了那潛藏在血液深處的“枷鎖”與地下源脈的詭異共鳴。先祖“慎之”的警告如同緊箍咒,讓他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但恐懼和疑慮像藤蔓一樣纏繞著他,越是壓抑,越是瘋長。他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弄明白這血脈詛咒的根源,需要知道這“三才鎖靈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以及……他這枚“鑰匙”,究竟會開啟怎樣的命運。
童年模糊的記憶碎片,在這焦灼的探尋中,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二臺。石巴子。
這兩個地名突兀地從腦海深處跳了出來。
那是黑石嶺深處,村里小孩們口耳相傳,帶著幾分神秘和畏懼的地方。小時候,他和同村的幾個玩伴,仗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莽撞,確實偷偷跑去探險過。
二臺那里,有兩座巨大的石門,嵌在山壁上,像是某種古墓的入口,但石門緊閉,上面刻著些歪歪扭扭、誰也看不懂的圖案,厚重得仿佛自天地開辟就立在那里,從未有人能推開。大人們警告過,不許靠近,說那地方“不干凈”,有山精鬼怪。
而石巴子,則是另一番景象。那是一片巨大的、光禿禿的石山,像被人用巨斧劈開過,山體中央,天然凹陷進去一個巨大的佛龕樣的結構,足有丈許寬,深不見底。龕壁光滑如鏡,仿佛被什么東西常年摩挲。小時候他們只敢遠遠看著,覺得那黑黢黢的佛龕像一只巨獸張開的嘴,陰森得很。
當時只以為是山里尋常的、帶著點志怪色彩的景致,如今想來,處處透著不尋常。
那石門上的圖案,會不會和黑石陣眼上的紋路類似?那石巴子的巨大佛龕,會不會也與這封印大陣有關?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劃過腦海:這三處地方,黑石陣眼、二臺石門、石巴子佛龕,會不會就是先祖嚴凌風布下的“三才鎖靈陣”的三個陣眼?
這個猜測讓他心跳驟然加速。
如果真是這樣,那么另外兩處陣眼,或許也藏著關于這封印、關于嚴氏血脈的秘密!
他必須去看看。
這個念頭一旦生出,就再也無法遏制。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嚴靖杰便找了個由頭,說要去更深的山里看看有沒有更好的放雞地點,揣了干糧和水,背著個舊帆布包,一頭扎進了莽莽蒼蒼的黑石嶺。
山路崎嶇,荊棘叢生。但對于此刻體內流淌著靈力的他來說,這些阻礙變得輕松了許多。腳步輕健,呼吸綿長,崎嶇的山路在他腳下如履平地。他甚至能憑借一種模糊的感應,朝著記憶中二臺的大致方向前進,體內靈力與手中黑色碎片的微弱共鳴,仿佛一個無形的指南針。
越往深處走,空氣中的那股清新氣息似乎濃郁了一絲,但同時也多了一種沉甸甸的、壓抑的感覺。仿佛整片山脈都在沉睡,而他的闖入,驚擾了某種亙古的寧靜。
日頭升高,林間光影斑駁。走了約莫兩個時辰,穿過一片茂密的灌木叢,眼前豁然開朗。
二臺到了。
和他記憶中幾乎一模一樣。一面近乎垂直的、布滿青苔和藤蔓的巨大山壁矗立在眼前,山壁底部,并排矗立著兩座巨大的石門。石門呈暗青色,非石非鐵,材質與他發現的黑色陣眼類似,但顏色更深沉,帶著歲月的滄桑。石門緊閉,嚴絲合縫,門面上刻滿了繁復而古奧的紋路,與黑石陣眼上的紋路同源,卻又更加復雜、深邃,隱隱構成某種獸形或符印的圖案。
一種比在黑石陣眼處更強烈的威壓感撲面而來,讓他體內的靈力流轉都滯澀了幾分。血液深處,那些暗沉的光點似乎也受到了刺激,微微躁動起來。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不適,緩緩走近。
離得近了,更能感受到這兩座石門的宏偉與古老。它們沉默地屹立在此,仿佛守護著什么,也仿佛鎮壓著什么。
他嘗試著將手按在左側的石門上。
冰涼!刺骨的冰涼!遠比黑石陣眼更甚!
與此同時,他體內的靈力像是受到了某種牽引,不受控制地朝著手掌涌去,注入石門!
“嗡——”
石門上的紋路驟然亮起一絲微不可查的青光,旋即隱沒。嚴靖杰悶哼一聲,猛地縮回手,感覺剛剛那一下,體內靈力竟然消耗了近一成!而這石門,紋絲未動。
不僅如此,在靈力注入的剎那,他清晰地“聽”到了一聲極其微弱、仿佛來自九幽之下的鎖鏈摩擦聲,以及一聲若有若無的、充滿了暴戾與痛苦的嘶吼!
這石門后面,鎖著東西!
是那條“混沌源脈”的一部分?還是……別的什么?
他不敢再試,目光轉向另一座石門,以及石門周圍的山壁-->>。他仔細搜尋著,希望能找到類似先祖留字那樣的信息。
然而,除了冰冷的石門和斑駁的山巖,一無所獲。這里只有純粹的封印力量,帶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森嚴。
逗留無益,反而可能引發不可測的后果。嚴靖杰深深看了一眼這兩座沉默的巨門,轉身離開,朝著記憶中石巴子的方向繼續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