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他輕聲喚道,聲音不高,卻足夠讓侍立在殿角的王承恩立刻聽見。
“奴婢在。”王承恩快步上前,依舊是那副低眉順眼的模樣,手里還攥著一塊剛燙好的帕子,隨時準備遞上。他跟著朱由檢多年,最懂這位年輕天子的習慣——看似溫和,實則對事務的細節要求極嚴。
“朕之前讓你挑選人手,組建‘秘書班’,負責處理文書、傳遞消息、記錄日程,人選之事,進展如何了?”朱由檢問道。這秘書班是他早就在心里盤算的“內廷中樞”,外朝有內閣票擬,內廷卻一直依賴司禮監,如今司禮監剛清理過,他需要一支完全忠于自己、效率更高的隊伍,既能幫他篩選奏折摘要,又能傳遞私密消息,避免被外朝或舊宦官掣肘。
王承恩躬身回話,語氣帶著幾分謹慎:“回皇爺,奴婢這幾日沒敢懈怠,從內書堂挑了十五個識字的小太監——都是天啟七年以后入宮的,沒沾過魏黨那邊的關系;又從二十四衙門的雜役里篩了十個,都是身家清白的,比如惜薪司的小祿子,父母是順天府的農戶,家里三代沒做官的;還有五個是各監局里年紀輕、手腳勤快的,比如鐘鼓司的王小六,會寫小楷,還能記流水賬。總共三十個,正在最后考察。”
他從袖袋里掏出一份名冊,雙手遞上:“這是他們的籍貫、親屬關系,奴婢都讓人查過了。比如有個叫劉進的小太監,原本也在候選里,后來查到他舅舅是魏黨舊部李永貞的徒弟,就給刷下去了。現在剩下的,要么是農家子,要么是城里的小手工業者家的孩子,沒什么復雜背景。”
朱由檢接過名冊,翻開看了兩頁,上面不僅有姓名籍貫,還有王承恩手寫的批注——“張小三,十七歲,能背《大明律》前二十條,性子沉穩”“李二柱,十九歲,會算算盤,曾幫御膳房管過賬目”。他點點頭,對這份細致還算滿意:“嗯,人選要把好關,忠誠比識字更重要。培訓的時候,有幾件事要特別強調。”
他放下名冊,語氣變得鄭重:“第一是保密。朕讓你們記的日程、傳的消息,哪怕是朕隨口說的一句話,都不許往外漏半個字。若是有誰泄露,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立刻發送去南京種菜,永不復用。”
王承恩連忙應道:“奴婢明白!到時候會把這條寫成鐵律,讓每個人都簽字畫押,還會讓他們互相監督——誰揭發泄密者,記一次功,將來優先提拔。”
“第二是文書格式。”朱由檢繼續說道,“不用學內閣那么繁瑣的票擬,但要清楚明了——比如奏折摘要,要分‘事由’‘利弊’‘朕的批示’三欄,字要工整,不能潦草。歸檔的時候,按‘吏、戶、禮、兵、刑、工’分類,再標上年月日,方便朕隨時查閱。”
他想起前世辦公軟件的分類邏輯,簡化了一下:“比如兵部的文書,再分‘邊軍’‘京營’‘漕運’三小類,這樣找起來快。你讓他們先練著,寫幾份樣本給朕看。”
“奴婢記下了,明日就讓他們開始練。”王承恩躬身,“估計還得五六日,等他們熟悉了流程,再讓皇爺簡拔二十人留下,其余的調去別的地方當差。”
“抓緊辦。”朱由檢揮揮手,“再派人去傳李鳳翔來,朕有事問他。”
王承恩剛要退下,朱由檢又補充:“還有,你去跟方正化說,朕稍后要去騰驤四衛的營地,讓他別聲張,不用擺儀仗,就按平常的樣子準備,朕想看看真實情況。另外,給朕找一身尋常軍士的服飾,不要顯眼,最好是哨官或者精銳家丁穿的,耐臟些。”
王承恩愣了一下——皇帝要微服去軍營?這可是少見的事。他連忙應道:“老奴這就去辦!軍裝的話,奴婢去內庫找找,之前有退役哨官留下的鴛鴦戰襖和皮甲,應該有合身的。”
王承恩走后,朱由檢又拿起那份魏黨余孽的名單,上面標著“已查”“待查”的記號。他剛劃掉一個名字,就聽見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李鳳翔來了。
李鳳翔是個四十多歲的太監,臉膛黝黑,以前在御馬監當差,因不與魏黨同流合污,被朱由檢選中負責新監軍事務。他跑得滿頭大汗,青色貼里的前襟都濕了,手里還攥著幾張皺巴巴的條陳,見到朱由檢,連忙跪倒:“奴婢李鳳翔,叩見陛下!”
“平身吧。”朱由檢指了指旁邊的椅子,“新監軍的事,籌備得怎么樣了?”
李鳳翔站起身,擦了擦汗,將手里的條陳遞過去:“回陛下,奴婢和褚憲章、張國元二位公公,從內官監、司設監挑了三百人——都是年紀在三十到五十之間,要么去過邊軍監軍,要么性子老成的。只是……這新監軍的職責,實在難辦。”
他嘆了口氣:“褚公公說,以前監軍都是管糧草、盯將領,現在要宣講忠義、撫恤士卒,怕士兵不買賬;張公公想按陛下說的,去查克扣軍餉的事,可又怕得罪營里的將官,畢竟那些人大多是勛貴舊部。奴婢草擬了這幾條,改了五六遍,還是覺得不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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