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輿圖前,指尖重重戳在黃河流域,聲音帶著穿透人心的力量:“你們自己看!這些紅色之后,必有黑色或黃色緊隨!久旱之地,土質疏松如粉,一旦降雨,便是‘雨匯洪流,泥隨水走’,陜西、山西、河南、山東都在黃河沿線,河床淤積已久,一旦暴雨來襲,黃河必然決堤!到時候,旱災后的流民再遭洪水、蝗災、疫病,大明半壁江山都將陷入混亂,再難收拾!”
指尖劃過之處,皆是血淋淋的歷史。眾臣湊近細看,臉色一個個變得煞白,額頭滲出冷汗——這些記載他們或許零散見過,卻從未如此直觀地聯系起來,更未想過其中的致命關聯。黃汝良嘴唇囁嚅著,看著年表上清晰的標注,再也說不出反對的話,臉上滿是惶恐與后怕。
“事不宜遲,必須提前部署!”朱由檢不再猶豫,當即下達一道道指令,清晰明確,直擊要害:
“劉遵憲!”
“臣在!”工部尚書劉遵憲連忙起身。
“你工部要立刻著手,三日之內拿出《黃河及北方主要河流緊急疏浚加固方案》!重點梳理黃河中下游堤防、陜西境內涇河、渭河水庫,以及漕運河道——組織民夫與軍工協同,疏浚河道淤泥,加固薄弱堤段,尤其是山東濟寧至河南開封段,務必保證漕運通暢,將來南方糧米北運,此為命脈!所需經費,戶部優先撥付!”
“臣遵旨!”
“崔呈秀!”
“臣在!”兵部尚書崔呈秀躬身領命。
“你兵部需即刻下文,命九邊及北方各省駐軍做好應急準備。一旦出現暴雨險情,就近調動兵馬參與搶險救災、加固堤壩、轉移災民,同時維持地方秩序,防止流民趁亂生事。陜西、山西等地駐軍,需預留三成兵力,不得擅自調往他處!”
“臣遵旨!”
“駱養性!”
“臣在!”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應聲出列。
“你錦衣衛各地衛所,要密切關注地方動向,尤其是蝗蟲滋生跡象——一旦發現田間有蝗卵、幼蟲,立即飛馬奏報,不得延誤!同時配合地方官府,提前準備滅蝗器具與藥劑,指導百姓深耕翻土、焚燒蝗卵,將災害扼殺在萌芽狀態!”
“臣遵旨!”
“畢自嚴!”
“臣在!”
“你戶部要牽頭建立‘災荒應急儲備庫’,在陜西、河南、山西各省府縣增設糧倉,提前調撥第一批南洋購糧存入,同時儲備草席、藥品、農具,做到有備無患!”
“臣遵旨!”
一道道指令如同定海神針,將可能發生的危機拆解為具體任務,分配到各個部門,責任到人、時限明確。這番超前的預警和周密的部署,讓眾臣在感到巨大壓力的同時,更生出一種強烈的信心——這位年輕的皇帝,仿佛能預見未來,總能走在災難的前面,將風險化解于無形。
最后,朱由檢總結道:“今日所議,關乎國本,核心便是‘開源與節流并舉,應急與謀遠同行’。開源者,海外購糧解燃眉,推廣雙季稻固長遠;節流者,嚴控國用開支,追繳貪墨填補缺口;應急者,儲備物資、疏浚河道、防范蝗災;謀遠者,建立糧儲體系、改良農事、完善防災機制。”
他看向侍立一旁的王承恩:“王伴伴,將今日所議各條,詳細記錄,整理成文。明確各項事務之主責衙門、協同部門、完成時限與所需資源初步預估,形成正式條陳,分發至在座諸位。”
“奴婢遵旨!”王承恩躬身應命,手中筆墨早已備好,立刻伏案記錄。
朱由檢再掃過眾臣,語氣堅定:“諸卿回去后,依此條陳,各自細化本部執行方案,三日后,朕要逐一聽取匯報,若有推諉塞責、敷衍了事者,嚴懲不貸!”
“臣等遵旨!”眾人齊聲應道,聲音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干勁與明確的方向感,先前的凝重與焦慮,已化作腳踏實地的決心。
暖閣內的會議并未就此結束,大臣們圍繞具體執行細節展開了更深入的討論——民夫征調的范圍、糧庫選址的安全、滅蝗藥劑的配方……爭論依舊存在,但目標一致,氣氛熱烈而務實。
窗外,初春的陽光透過窗欞照進暖閣,灑在輿圖上,為這片承載著大明命運的土地鍍上一層金光。大明這艘巨輪,在崇禎元年的這個初春,已然在朱由檢的掌舵下,穿過迷霧,朝著更有準備、更有希望的方向,破冰前行。而這場御前定策,便是帝國轉向的關鍵一舵,為即將到來的挑戰,筑起了一道堅實的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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