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散去后,朱由檢特意將兵部尚書崔呈秀、戶部尚書畢自嚴留了下來,移駕御書房詳議驛站改革細則。
“二位愛卿,今日毛羽健之事雖屬荒唐,但他提及的驛站冗費,確是大明沉疴。”朱由檢開門見山,“然驛站關乎政令暢通、軍情傳遞,是國之命脈,不可或缺。朕思慮良久,整頓之策,不在‘裁’,而在‘改’與‘用’——既要堵住漏洞,更要盤活資源,實現開源!”
崔呈秀掌管兵部,驛站系統本就在其轄下,他謹慎問道:“陛下圣明,不知這‘改’與‘用’,當如何施行?”
朱由檢早已成竹在胸,侃侃而談:“首先,強化核心職能。驛站傳遞朝廷政令、軍情急報的本職,必須重中之重!凡軍報、賑災、新政推行等緊急公務,優先保障驛傳暢通,所需費用由國庫全額撥付,任何人不得截留、延誤。但使用必須嚴格規范,憑內閣或六部簽發的勘合方可啟用,勘合需注明事由、行程、所需夫馬數量,驛站需詳細登記,備查核查。”
他話鋒一轉,指向開源核心:“其次,開放民間功能,變‘消耗型’為‘創收型’!朕意,在保障公務傳遞不受影響的前提下,逐步開放驛站給民間使用,分三步走。”
“第一步,開放民間貨運。”朱由檢解釋道,“允許商賈、百姓付費使用驛站的運力,托運糧食、布匹、藥材等非違禁貨物。按里程、重量收取運費,價格定在民間鏢局的七成,以惠商民。比如,從京城至江南蘇州,每擔貨物收費五十文,較鏢局便宜三十文,既讓百姓得利,驛站也能增收。”
畢自嚴眼睛一亮,連忙記錄:“陛下高見!如此一來,南貨北運、北貨南銷將更為便捷,既能激活商貿,又能充實國庫!”
“第二步,開辦官營郵政。”朱由檢繼續道,“允許民間通過驛站寄送私人信件、小件包裹。信件按里程收費,京城至周邊府縣每封五文,至外省每封十文;小件包裹按重量里程計價,不得超過驛馬承載上限。同時,在驛站設立‘郵政登記薄’,收件、寄件人信息需詳細記錄,確保郵件安全,丟失損壞需照價賠償。”
崔呈秀沉吟道:“陛下,民間信件往來頻繁,此舉確實能帶來穩定收入。只是如何區分公務與民間郵件,避免擠占公務運力?”
“這便是朕要說的第三步,驛站功能升級。”朱由檢笑道,“將天下半數以上位置優越、房舍充足的驛站,改造成‘官驛客棧’,分設‘公務區’與‘民間區’。公務區專門接待持勘合的官員,按新規提供食宿、夫馬,嚴禁超標準接待;民間區對外開放,接待過往商旅,提供潔凈房舍、飲食、馬匹寄養服務,分等級定價——普通房每晚三十文,上等房每晚一百文,餐食另算,價格低于民間客棧,卻高于成本,確保盈利。”
他補充道:“比如京畿沿線、江南運河沿岸、茶馬古道等商旅密集之地的驛站,優先改造;偏遠地區驛站,暫以保障公務和郵政為主。改造費用從國庫撥付,不足部分從驛站未來營收中抵扣。”
畢自嚴聽得心潮澎湃,連忙追問:“陛下,那驛站改制后的營收,當如何管理?如何避免驛丞貪腐?”
“問得好!”朱由檢贊許點頭,“所有驛站營收,無論是貨運、郵政還是客棧收入,都必須建立雙重賬目,一日一登記,一月一上報。總體管理權歸戶部,由戶部制定統一收費標準、核算收支,定期派專員核查賬目;具體運營仍由兵部驛丞負責,但驛丞不得直接經手錢財,需由戶部派駐的會計掌管收銀、記賬。”
他定下分配原則:“營收扣除驛站運營成本(人員俸祿、糧草、修繕費用)后,結余部分三成留歸該驛站,用于改善設施、獎勵優秀驛卒;七成上繳國庫,納入‘新政專項基金’,用于水師建設、科學院研發、賑災等事務。如此,驛站有動力好好經營,國庫也能增收,一舉兩得!”
崔呈秀仍有顧慮:“陛下,此舉涉及兵部、戶部、民間多方,推行之初恐有混亂,如何確保順利落地?”
“先試點,再推廣!”朱由檢胸有成竹,“朕意,先在京畿(順天府、保定府)、江南(蘇州府、松江府)、茶馬古道(漢中府、成都府)三地試點,為期三個月。由你二人牽頭,兵部負責驛站安全、公務調度,戶部負責賬目核算、營收管理,錦衣衛負責監督核查。試點期間,及時總結問題,調整細則,待運轉順暢后,再向全國推廣。”
崔呈秀與畢自嚴聽完這一整套從“整頓亂象”到“功能升級”,再到“營收管理”的詳細方案,心中震撼不已。這哪里是簡單的“蘇驛遞”,分明是將一個龐大的消耗性部門,轉變為既能保障國防通信、又能服務民間、還能創造利潤的綜合性服務機構!
“陛下深謀遠慮,臣等拜服!”兩人由衷贊道,畢自嚴更是激動不已——若此策推行成功,戶部每年至少能增加數百萬兩穩定營收,極大緩解財政壓力。
“既如此,便由你二人牽頭,三日內拿出詳盡的試點細則與章程,七日內啟動試點!”朱由檢最終拍板,“切記,改革需穩妥推進,既要大膽創新,也要兼顧民生,不可急于求成,更不能讓公務傳遞受影響!”
“臣等領旨!”崔呈秀與畢自嚴齊聲應命,帶著興奮與緊迫感快步退出御書房。
朱由檢站在窗前,望著宮外湛藍的天空,長長舒了口氣。將現代物流、郵政與酒店運營的理念融入驛站改革,既解決了驛站冗費、官員濫用的沉疴,又避免了裁驛導致的流民問題,還能激活商貿、充實國庫——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蘇驛遞”,是利國、利民、利商的長遠之策。
他仿佛已經看到,不久的將來,改造后的驛站里,公務驛馬飛馳傳遞政令,商旅們在客棧內安心歇息,郵政信件往來不絕,貨運車隊絡繹不絕,驛站不再是朝廷的負擔,反而成為大明經濟流通、信息暢通的重要樞紐。
這場由一場荒唐私怨引發的驛傳風波,最終在朱由檢的雷霆手段與長遠謀劃下,轉化為一場惠及全國的革新。而這,只是大明中興之路的又一步堅實腳印,更多的變革,仍在醞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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